太乙山巅,紫气东来。赤松子白发如雪,双手背负,立于观星台上。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天穹上那道妖异的火光。“荧惑守心。。。。。。”苍老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不疾不徐。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霎时间,周身三丈内飘落的雪花全部静止在半空,组成一幅奇异的星象图。“咔嚓——”静止的雪花突然裂开,化作齑粉飘散。赤松子雪白的长眉微微颤动,掌心真气发出澎湃的嗡鸣。“大秦有变数。”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侍立在一旁的弟子们浑身一震。他们从未见过掌门如此凝重!赤松子缓缓转身,道袍上的阴阳鱼图案在月光下流转。他望向咸阳方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去告诉你晓梦师叔。”他对身旁最年长的弟子说道,“天宗闭山十年的期限…或许要提前结束了。”弟子惊骇抬头。“掌门,这。。。。。。”赤松子抬手制止了他的疑问。那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划,静止的雪花突然化作一条白龙,盘旋着升上夜空,与那道血色星光交织在一起。“天机已变。”赤松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整个人的气息渐渐与天地相融。“告诉晓梦,她的尘缘…要应在这变数上了。”然而,话音刚落,霜雪骤停。一道青色身影踏雪无痕而来,素白道袍上绣着淡紫色的蝶纹。晓梦手持秋骊,玉足轻点,每一步落下,足下便绽开一朵冰莲。“师兄。”清冷的声音如同山涧击玉,不带丝毫波澜。她指尖轻弹,一封密信飘向赤松子。赤松子雪眉微动,密信在距他三尺处自行展开。当看到“咸阳现仙人异象”几个字时,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终于泛起涟漪。“竟有此事。。。。。。”晓梦秋水般的眸子微微闪动。“此前,咸阳天穹现剑仙虚影;”“今夜,东郡坠火。”她顿了顿。“六公子赢子夜献仙丹,始皇帝精气渐壮。”每说一句,赤松子面色就凝重一分。当听到“精气渐壮”四字时,他双眉一蹙,手指竟微微颤动!“师兄寿元将尽。”晓梦突然道破天机,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不如我代你走这一遭。”赤松子苦笑摇头。“你这丫头。。。。。。”他轻抚雪霁剑身,“也罢,此去咸阳,两件事。”“与逍遥子论剑夺回雪霁?”晓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不是我的对手。”“唉。”赤松子叹了口气,突然开口。“也罢。从今日起,你便是天宗掌门!”山巅霎时寂静!晓梦终于露出一丝讶色,但转瞬即逝。她沉默片刻,抬眸望向咸阳方向。“第二件?”“那个六公子。。。。。。”赤松子目光深邃,“或许能助你参透最后一重境界。”晓梦素来平静的眸中,第一次泛起深邃的波澜。她忆起十年前闭关那日,一只蓝翼凤蝶停驻肩头的触感。那时蝶翼轻颤间,周遭空间竟如水纹般扭曲!正是《齐物论》记载的“物化”之境。“庄周梦蝶。”她轻吟出声。传闻,此乃百年前失传的“梦蝶之遁”,颠覆天道法则的至高秘术。当年庄周便是借此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蝶而去,留下“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的千古谜题。山风骤急,吹动晓梦腰间悬挂的玉铃。“有趣。”玉手轻抬,秋骊剑穗无风自动。这柄难得的名剑在她手中发出颤动的清鸣。“掌门之位我且代掌。”她将剑随手插在雪中。“至于那六公子。。。。。。”山风骤起,吹动她额前青丝。那一瞬,这位天宗第一人竟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狡黠。“若他真能让我领悟更高境界,给他当个剑侍又何妨?”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青虹掠向山下。雪地上的冰莲一路绽放,转瞬即逝。赤松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摇头轻笑。“这丫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染上一抹猩红。山巅古钟无人自鸣,悠远的钟声仿佛在送别这位新任掌门。。。。。。。章台宫。青铜宫门在子夜时分无声开启。月神银发如瀑,素白的长裙在夜风中泛起涟漪。当她踏入大殿的刹那,九十九盏青铜灯齐齐暗了一瞬。“陛下。”清冷的嗓音在大殿回荡,月神行礼时额前的银饰发出细微碰撞声。她刻意保持着三步距离。这个距离既能彰显敬意,又能在帝王暴怒时及时闪避。始皇帝从奏简中抬首,玄色帝袍上的金线玄鸟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东皇太一派你来的?”“荧惑守心,天象异变。”月神双手结印,一道星图在虚空中展开。“东皇阁下推演出三则预言。”星图中血芒暴涨,浮现出扭曲的文字:“一曰帝星飘摇。”“二曰苍龙现世。”“三曰。。。。。。”最后一行尚未完全显现,始皇帝突然冷哼!定秦剑鞘上的铭文泛起血光,竟将星图震得粉碎!!“装神弄鬼。”帝王指节叩击龙案。“说人话。”月神银发下的眸光微闪。“启禀陛下,咸阳…将有大劫!”始皇帝高踞龙台,玄色帝袍上的金线玄鸟纹在幽暗中泛着冷芒。月神话音刚落,九旒冕下的双眸已然眯起,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刺破殿内凝重的空气。“大劫将至?”帝王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侍立的宦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额头渗出细密冷汗。月神银发下的面容依旧清冷,但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袖口。她清晰地看到,始皇帝搭在龙榻上的右手,正在缓缓收紧!那鎏金扶手上已然浮现五道指痕!!“寡人一生。。。。。。”始皇帝突然起身,玄鸟纹的帝袍无风自动。他每一步踏下,都仿佛有千钧之重,震得殿内烛火齐齐摇曳!“幼年为质赵国,险些死于街巷。”声音平静得可怕。“十三岁归秦,满朝文武百般刁难。”月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看到帝王腰间定秦剑的剑鞘上,“定秦”二字的铭文正泛出血色光芒!“二十二岁加冠,亲弟成蟜举兵反叛!”始皇帝猛地转身,九旒冕上的玉珠激烈碰撞。“平嫪毐,诛吕不韦,灭六国——”最后一个字化作雷霆般的暴喝,震得殿梁簌簌落尘。定秦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刺目的寒光将帝王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你告诉寡人,这是命?!”月神银发飞扬,不得不运起内力抵抗这股恐怖的帝王威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始皇帝。那双眼眸中燃烧的,分明是要焚尽天地的怒火!!!“东皇阁下只是。。。。。。”“够了!”始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厚重的青铜案几轰然碎裂。“回去告诉东皇太一。”碎片飞溅中,帝王的身影如山岳般巍然不动。他缓缓抬起右手,定秦剑完全出鞘,剑锋所指之处,虚空竟泛起涟漪。“若真有所谓大劫。。。。。。”剑尖轻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寡人便用这柄定秦剑,再斩一次天命!!!”月神瞳孔骤缩。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始皇帝身后浮现出一道巍峨的虚影!头戴平天冠,身披玄鸟袍,与当年一统六国时的年轻帝王如出一辙!!!“退下吧。”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月神躬身行礼,退出大殿时,她最后瞥见的是始皇帝立于残破龙案前的背影。那袭帝袍上的玄鸟纹仿佛活了过来,正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殿外,夜空中的血色星光突然黯淡了几分。而章台宫内,始皇帝手中的定秦剑,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一日之内,寡人要知晓到底发生何事!”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章台宫内回荡,余音未散,殿角的阴影便微微扭曲了一瞬。低沉的话语不带丝毫怒意,却让殿内温度骤降。烛火诡异地静止不动,连飘散的香烟都凝固在半空。黑暗中,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龙台三步外单膝跪地,没有任何声息。唯有地面细微的尘埃显示出那里确实有人存在。黑影的姿势恭敬至极,额头几乎贴地,却始终保持着能瞬间暴起的距离。这是黑冰台杀手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始皇帝甚至没有看向那个方向,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黑影如烟消散。帝王独自立于高台,玄色帝袍上的金线玄鸟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他缓缓踱至窗前,望着东郡方向仍未散尽的火光,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荧惑守心。。。。。。”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寡人倒要看看,这天命…究竟能奈我何。”定秦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话语。剑鞘上“定秦”二字的铭文泛起血色,映照得帝王半边面容如同浴血。殿外传来更漏声。已是子时三刻。始皇帝忽然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说道:“传李斯。”三个字落下,殿外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到半刻钟,丞相李斯便气喘吁吁地跪在了殿门前。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臣竟是衣衫不整,显然是从榻上直接被召来的。“陛…陛下。。。。。。”李斯额头紧贴地面,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中衣。始皇帝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拟诏。”李斯慌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和刀笔,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刻刀。“即日起,东郡全境戒严。”始皇帝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李斯心头。“凡形迹可疑者。。。。。。”刻刀“啪”地折断。李斯惊恐地看到,帝王缓缓转身,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泛着淡淡的金芒!!“格杀勿论。”最后一字落下,殿外突然电闪雷鸣。惨白的电光中,李斯分明看到始皇帝的影子投在墙上,那轮廓…竟似龙首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