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杨荫气急地说,“不是我说,假若不是你天天对念琦说我不可靠,念琦绝不会对我生出这种误会来!到现在,您还不相信我!请您让我见念琦,她的脾气刚烈,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
章念琛跑到章念琦的门口,叫着说:
“大姐,开门!杨荫来了!”
门里寂然无声。杨荫走了过来,敲着门说:
“念琦,请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说!”
门里仍然毫无动静。杨荫忽然感到一阵寒颤,他大声叫:“念琦!开门!你不开我就破门而入了!”
老太太也颤巍巍地叫:
“倚儿,开门吧!”
门里依旧没有声音,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了一段时间,杨荫就用力对门撞过去,连撞了三四下,门开了。杨荫呆呆地站着,屋里,章念琦仰天躺在床上,血正从割裂的手腕里涌出来。
“琦儿!”老太太尖叫。
杨荫一步步走了过来,弯下身子,把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他立即知道,什么都没有用了。他跪下去,把头放在她的胸口,她的身体仍有余温,但,那跳跃着的心脏却早已停止了。他用手环绕住她的身子,喃喃地、低低地叫:
“念琦!念琦!念琦!”
章念深首先从打击中回复过来,她冲到床边,大声叫着:
“请医生去!请医生去!”
杨荫在章念琦胸口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了她胸前的衣服里。章念琛尖叫着大哭了起来,跺着脚狂喊:
“不不不!你死得多不值得!多不值得!多不值得!”
老太太摇晃着走到床边,恐怖地站着,望着章念琦那张毫无血色,却依然美丽的脸。然后,她颤抖着,口齿不清地说:
“我……叫你……不要恋爱!我叫你……不要……恋爱!我叫你……”
杨荫猛然抬起头来,他脸色惨白,眼睛血红。他站起身,抱起了章念琦的尸首,直望着章老太太,对章老太太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咬着牙说:
“伯母!你是个刽子手!是你杀了念琦!是你的教育杀了念琦!是你毁了她!杀了她!”
章老太太恐怖地向后退。章念瑜狂叫了一声:
“我的天啦!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章念琛苦恼地把头倚在窗栏上,望着前面的街道。大姐死了,二姐病了,杨荫从军了,徐立群也调到昆明去工作了。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人生的事情竟有如此大的变动!二姐缠绵病榻已将近三个月,医生嘱咐不能看书,但她仍然要偷偷地看,看了之后又喊头痛。母亲如风中之烛,完全是她天生的坚强支持着她,使她没有在大姐死亡的打击下倒下去。徐立群调到昆明,她更寂寞了,每日倚窗,只是等待徐立群的信。徐立群,徐立群,但愿他是真的爱她,但愿他不会在昆明爱上别的女人!像她父亲在法国爱上女留学生一样。
“小妹!”章念瑜在喊她。她走进二姐的房里,章念瑜正靠在床上,显得精神很好。
“干什么?”章念琛问。
“把桌上那本书递给我,再给我一支笔、一个笔记本。”
“医生说过你不能看书。”章念深说。
“去他的医生!都是婆婆妈妈的!我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其实,我的病根本就没有什么,把书给我吧!”
章念琛把书和本子递给她,自己在床边上坐下来,望着姐姐说:
“二姐,你怎么这样爱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