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凝视那座石佛时,总有一种石佛也在凝视他的错觉。
“小施主,似乎有心事?”赤脚僧人转头望向少年,问道。
李子衿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谈不上心事,就是我看那石佛的眼睛太‘真’了,好像它也在看着我似的。”
那赤脚僧人故作惊讶道:“施主险些入魔啊。”
少年脸色有些差,不明所以道:“方丈何出此言?”
了云摇头道:“贫僧略同佛法,对妖魔有所了解,却不是攻那眼中妖魔,而是研究心中妖魔,贫僧方才观小施主气象,君子之心呈摇摇欲坠之势,想必小施主此刻的心境,定是乌云罩顶,阴霾不散吧。”
李子衿的心湖之上,的的确确有些奇怪,表面上波澜不惊,跟往常无二,可暗地里心湖底下,已然掀起漩涡。
那了云所说的乌云、阴霾,自然也不在天上,而在“湖底”。
是人内心,被压抑到最深处的恶念,这些恶念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难成气候。
可千里之堤也可溃于蚁穴,星星之火亦可燎原,当恶念堆叠成山,也许只需要一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足矣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中的恶念,终将幻化为妖魔,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被了云方丈说中了,李子衿沉默不言,不敢直视了云,转而继续凝望那座石佛,试图以石佛的神威,压制心中那些恶念。
可是少年愈是如此,心湖底下那些阴霾,便愈泛滥的凶。
李子衿用尽力气,紧紧握住廊道栏杆,甚至将廊桥栏杆都给捏得开始缓缓碎裂。
青筋逐渐暴露,颇有些咬牙切齿。
原来那温润如玉的面孔,隐隐有转向狰狞之势。
赤脚僧人佛唱一声:“阿弥陀佛,小施主入魔了。”
了云随手扯下自己手腕上那串赤色佛珠,佛珠掉了一地,了云只取其中一颗,以食指中指捻住那颗赤色佛珠,单手并拢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僧人所念每一声佛法,都如同有实质一般,像那儒家炼化文字“为我所用”的神通一般。
一串串金色经文,从了云方丈口中飞出,然后飞速进入那个少年剑客身体中。
这些金色经文一入少年身体,便压制住他心湖中那些恶念,然而想要完全消除那些恶念,依然极为艰难。
“阿弥陀佛。”了云沉声佛唱一句,加快念诵佛经的语速。
少年心湖之上的金色经文越来越多,直到堆积如山,猛地将他整片心湖填满。
如那远古精卫,衔石填海。
在僧人加快诵经语速之后,少年心湖中那些恶念,要么被金色经文死死镇压在湖底,动弹不得,要么就为求活命,选择脱离李子衿的心湖,飞出他的身体。
这些选择脱离少年的恶念,“脱身”的一瞬间,就被吸食入了云方丈指尖那颗赤色佛珠之中。
佛珠之上,原先还会绽放金光。
伴随着吸食的恶念愈来愈多,佛珠之上的金光也愈发黯淡。
直到最后,它再也不发光,赤色佛珠也变成了黑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