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闻言眉头一挑,他没想到,辛卫民还有留在市里的机会。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辛卫民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说来也是,按照你的能力,在市里升职的空间更大,掌握更多话语权,就能更好的打击犯罪了。”辛卫民深深看了林斌一眼,眼中竟透出几分无奈。“市里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我接受不了那种环境,才毅然决然调到了永安县。”“别看永安县地方不大,但我说的话,就有用!”“只要我不被腐蚀,走私分子就别想安稳的过日子!”“林斌,你岁数还小,可能理解不了走私的危害。”“你别看走私就是来回运东西,看着不像黄赌毒一样,对人的伤害那么直观。”“但走私伤害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国家的经济!”“到了最后,损害的还是老百姓的利益。”辛卫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窗外,透着几分坚定。“当年,我还是新兵蛋子,我们班长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他说,咱们吃的粮食,是老百姓种出来的,穿的衣服,是老百姓织出来的。”“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却甘愿紧着我们先,所以我们最不能辜负的人,就是老百姓。”“从那天起,我就立志要为老百姓办实事。”“现在有人要侵害老百姓的利益,那就是我辛卫民的敌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敌人的尾巴,现在尾巴却断了,你说让我怎么能甘心?”“林斌,你我都清楚,杨洪就是个小喽啰,甚至连蔡宏达,也不过是走私网络中的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另有其人。”“只有把这个幕后操控者找出来,才能彻底根除走私活动!”林斌闻言久久没有说出话。他看得出来,这些话都是辛卫民发自真心的。辛卫民的纯粹,一度让他产生了几分恍惚。他以为,这个年代就是野蛮生长的时代,计划经济开始向市场经济过渡,各行各业发展的同时,滋生出无数的牛鬼蛇神!没想到,这片混沌的环境下,竟然还有辛卫民这么有信仰的人。不过,他也听出了,辛卫民语气中的无奈。尤其是谈到市里的一瞬间,他敏锐的察觉到,辛卫民眼中除了无奈,还透着几分绝望。他知道,辛卫民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的他,还没能力触及这个话题……正在这时,小赵停下了车。“辛局,咱们到了。”小赵回过头,看向辛卫民,眼眶有些泛红。刚才那番话听得他热泪盈眶!辛卫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后,开门下了车。“林斌,走,跟我去现场看看!”林斌回过神,点了点头道:“好。”话罢,他推门下车,跟着辛卫民和小赵赶到了现场。他们三人到了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了不少县局的工作人员。辛卫民一到场,众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路。林斌跟在后面,走进现场的时候,只见杨洪的尸体上蒙了一层白布,静静躺在地上。这段时间以来,杨洪一直被关在县局的拘留室。这个时期的拘留室,环境非常简陋,厕所是在拘留室外,属于半露天的隔间。整体用木板围出空间,里面装了一个搪瓷的蹲便,上面横拉一个水管,作为冲水使用,因为年头长,遍布锈迹。厕所的木门,没有门锁,挂了一根麻绳当门闩。他看了一圈之后,发现了两处不对劲的地方,一处是水管,生锈的水管上,有一处锈渍明显被摩擦过。另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就是用于门闩的麻绳,看着打结处松松垮垮,实则非常结实,想拉的时候,根本拉不开!林斌收回目光,他要是没猜错的话,杨洪应该是借助这根水管,完成的自杀。正在这时,辛卫民厉声喝问道:“是谁值的班?”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干事。这个人看上去跟林斌差不多,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辛卫民看着干事,火气顿时窜了上来。“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再三强调,要盯紧杨洪,你就是这么盯的?”那名干事浑身一颤,满脸的委屈。“辛局,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这两天,杨洪一直说肚子不舒服,经常上厕所。”“今天突然又说肚子疼,我就让他上厕所了,结果我一个烟还没抽一半,就听到里面有轻微的颤动声。”“我以为他是拉屎也不消停。”“结果不到半分钟,里面就没动静了,我这才意识到不对。”“等我踹开门的时候,他的脸都紫了。”“我立刻急救,可最后还是没救下来……”“对不起,辛局,都是我的错,您怎么处罚我,我都认。”干事看着杨洪的尸体,满是悔恨。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杨洪是破获走私案的关键,现在人死了,线索就全断了。单凭这一点,辛卫民调他去档案室,他都毫无怨言。辛卫民瞪了干事一眼:“人都死了,认错还有什么用?”“滚回去!”他明白,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值班的干事。杨洪铁了心要死,哪怕今天找不到机会,后面肯定还会伺机自杀。自从杨洪见到父母之后,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想到这,辛卫民蹲在了杨洪的尸体面前,缓缓掀开了白布。白布之下,杨洪脸色惨白,一根用衬衫布条搓成的布条,还挂在脖子上。脖子下面能清楚地看到勒痕。除此之外,杨洪脖子上还有一些抓痕,显然是在濒死状态下,挣扎导致的。根据值班的干事所说,厕所曾发出的轻微的颤动声,估计就是杨洪垂死挣扎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他从事刑侦和边防这么多年,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自杀,是件非常难的事。人在危险的时候,本能会选择避险和逃离!自杀就是在挑战自我的本能,尤其是上吊的过程中,人体会产生剧烈的挣扎。从杨洪的尸体上判断,他挣扎过,却并不剧烈,不然发出的就不是轻微的晃动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