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装在裹尸袋里,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弟弟沈浩在抱怨:为什么分给陆泽三成他什么都没干。父亲冷冷地说:闭嘴,等把沈听澜烧干净了再说。他们将我拖出来,准备推进私人火化炉。拉链拉开,母亲朝我脸上吐了口唾沫,总算死了,这个赔钱货。男友陆泽掏出那份伪造的遗嘱,和弟弟笑着击掌。他们在我尸体旁打开香槟,庆祝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火化炉启动的瞬间,房间的铁门全部锁死。墙上的屏幕亮起,出现我的脸:欢迎来到,我为你们准备的焚尸炉。1医生放下手中的诊断报告。沈小姐,是脑癌晚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陆泽抱着我,身体在抖。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着。听澜,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我靠在他怀里,回到了家。客厅里,父母和弟弟沈浩都在。他们看见我,脸上是悲伤。母亲的眼圈红了。父亲叹着气,一言不发。沈浩低下头,踢着地毯的边缘。我回到房间,关上了门。门外,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传了进来。她的保险金有多少这是母亲的声音。够还你的赌债吗沈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怎么可能够!那可是三百万!父亲的声音响起,带着决断。吵什么!人还没死呢!等她死了,外公留下的东西,不都是我们的吗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消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陆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包括我听见的对话。他抱着我,手掌抚摸我的后背。别多想,他们只是一时慌了。听澜,你还有我。我更加依赖他。他为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我带你去看萤火虫,你不是一直想看吗他开车带我去了郊外。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一闪一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手链,坠子是星星和月亮的形状。送给你。他给我戴上手链,这叫星月,会守护你的。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经全黑了。陆泽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周围没有路灯,只有车灯照亮前方一小块地方。怎么了我问。他倾身过来,握住我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条星月手链。刚才牵你的时候,就感觉搭扣有点松,怕掉了。他解开我的安全带,凑过来取下手链。我借着车灯看看,很快回来。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关上。车灯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几声低沉的咆哮从车外传来。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车门。接着是疯狂的抓挠声。车窗外,出现了几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是狗。几只体型不小的流浪犬,正围着车子打转,用爪子扒着车门和车窗。我缩在座位上,全身都在发抖。我拼命去按方向盘上的喇叭。按了好几下,喇叭才发出短促的声响。我的手脚发软,力气在流失。恐惧诱发了我的病症,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视野边缘开始变黑。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呵斥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过来。恶犬们发出一阵呜咽,四散跑开。车门被拉开。陆泽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对不起,听澜,对不起!都怪我!他把我抱得很紧,声音里全是自责。他身上有一股味道。不是他平常用的古龙水味。是一种肉干的味道,很特殊。我曾经在宠物店闻到过,是用来引诱和训练大型犬的肉干。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他用肉干引来了狗不。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病了,脑子都开始不清楚了。陆泽怎么会害我。他对我更好了。为了全天候照顾我,他甚至向公司请了长假。他每天给我做饭,陪我散步,给我读故事。他是我生命里最后,也是唯一的依靠。直到那天,沈浩带着一个男人回了家。那个男人一身酒气,脖子上有刺青。他上下打量我。沈浩,这就是你姐长得不错啊。他凑近沈浩,压低声音,但我还是听见了。你欠的钱,要不让你姐用身体还或者,她身上有什么零件用不上的一颗肾,现在黑市价很高。沈浩的脸白了。父亲从书房出来,听见了这句话。他冲过来,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滚出去!我们沈家,还轮不到你来撒野!父亲挡在我身前,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股暖流升起。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被赶走了。父亲转过身,看着我。听澜,别怕,有爸爸在。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半夜,我口渴,起床去客厅倒水。经过沈浩的房间时,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是父亲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节外生枝!再等等,等她自然病死。到那个时候,她的全部,都是你的。我端着水杯,站在原地。水杯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客厅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却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我回到房间,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外祖父去世前,只说给我留了一笔遗产。他让我在结婚或者三十岁之后才能动用。我从来没有查过那笔遗产到底是什么。我找到了外公留下的律师的名片。我开始调查。我用黑客技术,绕过了层层防火墙,进入了瑞士银行的保密系统。当我看到那一串数字时,我停止了呼吸。那不是一笔钱。那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估值超过千亿。而继承条款上写得清楚。若受益人沈听澜在未满三十岁前意外身亡,所有遗产将由其直系亲属——其父沈军、其母周琴、其弟沈浩,共同继承。我的绝症,是他们的狂欢。我的死亡,是他们的期待。陆泽的深情,父母的关爱,弟弟的悔过。全都是戏。一场围绕着千亿遗产上演的盛大演出。而我,是那个即将献祭的道具。我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好啊。你们都这么期待我死。那我死前,总要送你们一份大礼。一份,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最终的礼物。2我开始咳嗽,咳声从最开始的假装,到后来震得肺都在疼。我走路时身体摇晃,手里的东西也总会掉。饭桌上,筷子从我手里滑了下去,掉在地上。母亲皱起眉:废物。我低下头不说话,身体轻轻抖了一下。陆泽立刻蹲下身捡起筷子,又去厨房给我换了双新的。他把筷子递到我手里,顺势握住我的手:听澜,我喂你吧。我摇摇头,声音很轻:不用,我自己可以。他们看着我,脸上那种算计的神情都快藏不住了。深夜,我锁好房门,拨通了外公旧友王律师的电话。王叔叔,是我,听澜。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一个声音:听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需要您的帮助,关于外公留下的东西。您现在方便吗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王律师说:你说。我需要转移我名下的一切,并且做一份新的公证。听澜,发生了什么我生病了,脑癌晚期。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安静。我明白了,王律师的声音很低,我会处理好一切。第二天,母亲走进我的房间。她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礼服。听澜,你表姑家的儿子结婚,你去一下。我靠在床上,看着她:妈,我身体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才要去!她把礼服扔在我的床上,去沾沾喜气,冲一冲你身上的晦气!省得天天在家半死不活的。我看着她,不说话。她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换上!陆泽在楼下等着了,让他陪你一起去。我顺从地点点头:好。婚礼现场人声鼎沸。我被母亲推着,跟不认识的亲戚打招呼。陆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用手臂为我挡开拥挤的人群。累不累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他低声问我。我摇摇头。宴席开始,我被安排在主桌。一个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我身后,他脚下趔趄,整盘菜都扣在我的后背上。酱汁浸透了礼服,贴着皮肤的地方开始发痒。是海鲜酱,里面混了我不能碰的坚果。我的喉咙收紧,气喘不上来。皮肤上冒出大片的红疹,痒得我只能去抓自己的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现场一下就乱了。母亲尖叫:怎么回事!陆泽冲过来抱住我:听澜!听澜你怎么了!我眼前一黑,倒在他怀里。再睁开眼,人已经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冲。陆泽和我的家人都围在床边。母亲在擦眼泪,父亲的脸很沉。沈浩站在角落,低着头。我一睁眼,陆泽就扑了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听澜,你醒了!医生说你差点就……他声音发哽,话也说不下去。母亲也凑过来:我的女儿啊,你可吓死妈妈了!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data-fanqie-type=pay_tag>陆泽开口:我查了,那个服务员是沈浩前女友的表哥。沈浩猛地抬头:什么陆泽看着他,表情很怪:她说,她嫉妒你姐,才故意报复。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沈浩的脸一阵白一阵青:那个疯女人!父亲一巴掌扇在沈浩脸上:你交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差点害死你姐姐!沈浩捂着脸,没敢再出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性。一场谋杀,成了前女友的嫉妒报复。我看着陆泽,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陆泽。他摸了摸我的头:傻瓜,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我闭上眼睛,装作累了。这次住院,我以身体虚弱,不方便处理事情为理由,签了全权委托书。王律师成了我唯一的代理人。我在电话里告诉他:王叔叔,收购一家特种设备制造厂,要快。听澜,你要这个做什么用建私人艺术馆的名义,订一套设备。我停了一下,补充道:最高规格的,‘高温艺术品烧结炉’。王律师没再多问,只说:好。出院后,陆泽提议去玩室内攀岩,说是为了让我放松心情。医生说,适当的运动对你有好处。他笑着说,这个最安全,全程都有保护措施。父母也跟着说:去吧去吧,散散心也好。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攀岩馆里,陆泽给我穿戴装备。他检查我身上的每一个安全扣,每一个锁环。好了。他扣上最后一个搭扣。他捧着我的脸,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去吧,我在下面看着你。我开始往上爬。岩壁上的支点颜色很多。我一步一步,爬得很高。快到顶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陆泽站在下面,仰头看我,脸上挂着笑。我回过头,伸手去抓最后一个支点。咔哒一声。我身上的安全扣,开了。身体往下坠。风从耳边刮过去。下面传来人群的尖叫。砰!我砸在了一个人身上。身体下面是个人肉垫子。左腿传来一阵剧痛。我的腿摔断了。我身下,一个穿教练制服的年轻男人躺在血泊里,不动了。是为了救我,他才冲过来的。陆泽冲到我身边。他脸上全是惊慌和恐惧。可在他冲过来的前一刻,我看得分明。他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极度的失望。这次意外动静太大,上了社会新闻。无辜的攀岩教练被我砸成重伤,还在ICU抢救。媒体的镜头对准了我们一家。陆泽在镜头前紧紧抱着我,声音沙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父亲对着记者说:我们会负责到底,教练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们沈家全包了。母亲哭着说:我的女儿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些……他们扮演着完美的受害者家属。我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电视里正在播放他们接受采访的画面。他们虚伪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我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律师的电话。王叔叔,计划可以加快了。地点,就选在外公留给我的那处废弃庄园。电话那头,王律师的声音很沉。听澜,你确定吗我确定。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他们已经没有耐心了。下一次,不会再有意外。下一次,必然是绝杀。3我出院了。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我坐在轮椅上,被陆泽推回了那个所谓的家。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一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看护,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搀扶的废物。母亲看着我,嘴里是关切的话,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厌烦。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可好,彻底动不了了。父亲在一旁抽着烟,眉头紧锁:医药费花了多少陆泽回答:叔叔放心,都处理好了。沈浩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头都没抬一下。我被推回房间,听见客厅里传来他们压低的争吵声。我需要钱。焚尸炉的建造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需要注入一大笔资金。我联系了王律师,让他动用外公留下的那笔最大的信托基金。半小时后,王律师的电话打了回来,声音里带着凝重。听澜,基金被冻结了。什么意思需要监护人签字才能动用。你的父亲沈军,向基金会提交了一份文件。王律师停顿了一下。一份你的精神鉴定报告,上面说你因为脑癌和意外,已经不具备独立处理财产的能力。我握着手机,没有说话。父亲,我的好父亲,他早就想好了。他伪造了鉴定,断了我所有的后路。他要我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提线木偶,等着他来收割我的生命和遗产。我的复仇计划,卡在了最关键的资金上。晚饭时,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母亲看我一眼:怎么不吃又想绝食我放下筷子,声音虚弱:没什么胃口。我抬起头,看着她。妈,我在想外婆留下的那套首饰。母亲的动作停住了。那套首饰叫维多利亚之泪,是外婆的珍藏,一套绝版的古董蓝宝石首饰,价值连城。我想把它捐给博物馆。我慢慢地说,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不如让更多人看见它的美。母亲的呼吸重了一点:捐了你疯了!那是你外婆留给你唯一的念物!人都要没了,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自嘲地笑了笑,就当是,为自己积点德吧。她果然上当了。那双眼睛里,贪婪的光一闪而过。当晚,我没有睡。我盯着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等着。凌晨两点,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是母亲。她走到我的床边,确认我睡熟了,然后伸手拿走了那个首饰盒。她不知道,真正的维多利亚之泪早被我调换。她更不知道,首饰盒的夹层里,我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她潜入我房间,偷走首饰盒的全过程,都被清晰地拍了下来。第二天一早,我发出了尖叫。我的首饰盒呢我的首饰盒不见了!我坐在轮椅上,状若癫狂。全家人都被我的叫声惊动了。陆泽第一个冲进来抱住我:听澜,怎么了别激动!我推开他,指着空荡荡的床头柜:首饰!外婆留给我的首饰不见了!我哭喊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报警电话。喂警察吗我要报警,我家里遭贼了!我崩溃地看着父亲和母亲:是谁家里怎么会进贼是谁偷了我的东西!我的视线转向角落里的沈浩。沈浩,是不是你你欠了那么多赌债,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首饰拿去卖了!沈浩的脸瞬间白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是我!除了你还有谁!你连我的肾都想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父亲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沈浩,吼道:是不是你干的!爸!真不是我!沈浩急得快哭了。搜!父亲吐出一个字。他冲进沈浩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很快,他在沈浩的床垫下,搜出了那个丝绒首饰盒。那是我提前放进去的。沈浩看着那个盒子,整个人都傻了。不……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畜生!父亲一脚踹在沈浩的肚子上,沈浩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父亲抓起一把椅子,朝着沈浩的身上狠狠砸了下去。沈浩发出惨叫。母亲在一旁尖叫着去拉,也被父亲一把推开。我坐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趁着他们内讧,我给王律师发了条信息。把真的‘维多利亚之泪’,在海外黑市匿名拍卖,要快。几分钟后,王律师回复:收到。启动资金,到手了。焚尸炉的建造和调试,进入了尾声。一切都在秘密进行。家里因为这件事,闹得鸡犬不宁。沈浩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房间里哼哼。父母每天都在争吵。陆泽看着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他向我提出了一个深情的计划。他把我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听澜,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看着他。离开我这个样子,能去哪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这是一种药,可以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生命体征会全部消失,就像真的死了一样。他握住我的手,眼睛里全是真诚。你就用这个,脱离他们。他们会以为你病死了,会把你火化。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在你被推进火化炉之前,把你换出来。然后,我带你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我看着他手里的药瓶。我知道那是什么。一种强效的神经毒素,无色无味。它的真正剂量,足以让我从假死,变成真死。他等不及了。他要亲手送我上路。我看着他,眼泪流了下来。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陆泽……我哽咽着,我们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可以的,听澜,相信我。我答应了他,表现出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第二天,陆泽来了。他亲自给我化了妆,让我看起来气色好一些。他把那瓶药倒进水杯里,递给我。听澜,喝了它。睡一觉,醒来我们就自由了。我接过水杯,看着他。他的脸上,是温柔的期待。我笑了笑,当着他的面,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身体里的力气在快速流失。视野开始变黑。在我昏迷前,我抓住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陆泽,谢谢你。我爱你。4我被装在裹尸袋里,车门打开的声音漏了进来。弟弟沈浩的抱怨声很近。为什么分给陆泽三成他什么都没干。父亲的声音压了过来。闭嘴。等沈听澜烧干净了再说。袋子被拽动,我的身体在车厢底板上磕碰。接着,身体被拖拽,隔着一层布料,在水泥地面上拖行。陆泽笑了一声。还是叔叔有远见,用听澜自己的地方处理,没人会查到。父亲哼道:少废话,快点动手。刺啦一声,拉链被拉开,光线照进来。母亲的脸出现在上方。一口唾沫吐在了我的脸上。总算死了,这个赔钱货。陆泽从怀里掏出那份伪造的遗嘱,在沈浩面前晃了一下。搞定。沈浩抢过遗嘱,看清上面的签字,笑出了声。他伸手和陆泽击掌。陆哥,牛逼!他们在我旁边,打开了一瓶香槟。砰的一声,木塞弹开。酒液倒进杯子,气泡发出嘶嘶的响声。陆泽举起杯:庆祝我们,从今天起,彻底自由了。沈浩也举杯,碰了一下:也庆祝我姐,终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笑着,喝干了杯里的酒。父亲和母亲也端着酒杯,脸上的肌肉都松弛下来。陆泽放下酒杯,走向控制台。我来吧。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启动了程序。炉子开始轰鸣。就在启动的同一秒,房间唯一的铁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落下。几道机械锁扣合的声音响起。咔哒,咔哒,咔哒。陆泽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转身去推那扇门,门推不动。怎么回事沈浩也跑过去,和陆泽一起用力推门。门怎么锁了父亲和母亲也冲了过去,用力拍打铁门。开门!外面有人吗喂!墙上巨大的工业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雪花闪烁之后,出现了我的脸。我坐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身后是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的夜景。我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欢迎来到,我为你们准备的焚尸炉。四个人都停下了动作,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屏幕。他们的脸上,是无法置信的惊恐。沈浩的手指戳向屏幕,指尖都在抖。沈听澜你……你怎么没死母亲发出尖锐的叫声:鬼!有鬼!吵什么。她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出来,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周琴女士,别叫了。那几个人疯了似的冲向铁门,用拳头砸,用身体撞。救命!放我们出去!开门!铁门纹丝不动,外头没有任何回应。我通过屏幕,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省点力气吧。我一开口,砸门声就停了下来。刚才那瓶香槟,好喝吗四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陆泽的脸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酒……我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我拿起手边一个玻璃瓶,瓶身小巧,对着镜头晃了晃。一种能将你们的感官,特别是恐惧感,放大一百倍的致幻剂。很快,你们就会看见自己内心最害怕的东西。房间的通风系统,此时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房间的通风系统,正在缓缓注入另一种气体。无色,无味,一种高效的神经毒气。你们还剩下大概三十分钟。沈浩第一个崩溃了,他跪倒在地上,涕泗横流。姐!我错了!姐我错了!你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看着他,继续说。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伪造遗嘱,策划意外,亲手送我上路。都是为了外公留下的那笔遗产,对吗父亲死死盯着我,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外祖父的全部遗产,在我‘死亡’的那一刻,已经通过律师设立的自动执行程序,全数捐赠。捐给了反校园霸凌和妇女儿童权益基金会。屏幕上,他们的表情凝固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死寂。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沈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扑向陆泽。都是你!都是你出的主意!他抓住陆泽的衣领,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是你说的假死!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现在钱没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都是你害的!陆泽被打得连连后退,嘴角渗出血。他也疯了,一把推开沈浩,吼了回去。你他妈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欠了三百万赌债,事情会到这一步吗是你自己想卖你姐的肾!是你自己想她死!母亲也崩溃了,她扑到父亲沈军身上,用指甲疯狂地抓挠他的脸。沈军!你这个废物!我跟着你一辈子,你给了我什么!你说她死了我们就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钱呢!钱在哪里!她哭喊着,咒骂着,将积压了一辈子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你重男轻女,把这个畜生当宝!现在好了!我们一家人都要给他陪葬!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父亲被她抓得满脸是血,他一言不发,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有理会身边的任何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我。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威严和算计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怨恨而扭曲。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仿佛要穿过屏幕,将我生吞活剥。我平静地看着屏幕里上演的这场闹剧。他们狗咬狗,丑态毕露。这就是我血脉相连的家人,和我曾深爱过的男人。为了钱,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为了活命,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互相残杀。我关掉了收音设备,听不见他们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哭嚎了。屏幕上,无声的画面还在继续。沈浩和陆泽扭打在一起。母亲瘫坐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父亲依旧站在原地,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我端起面前的红茶,轻轻喝了一口。炉火,会烧尽一切罪恶。而我,将独自迎来没有他们的黎明。5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密室里响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屏幕里,他们的动作都停下了。扭打在一起的陆泽和沈浩,互相撕扯的父亲和母亲,都抬起头,看向屏幕里的我。一个问答游戏。谁能说出一个,你们对我做过的,不为人知的坏事。我就给谁,十分钟的新鲜空气。新鲜空气的阀门,就在那扇锁死的铁门旁边,红色的按钮,很显眼。他们顺着我的话看过去。致幻剂和毒气已经开始生效,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脸上是缺氧的紫红色。十分钟的新鲜空气,是救命的稻草。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摄像头下面。我说!我说!她声音尖利,因为缺氧而变了调。你十岁那年,在河边玩,掉下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是我没拉住你!她尖叫着,脸上是一种炫耀般的癫狂。不是的!是我故意松开了手!我早就烦透了你这个赔钱货!你怎么不淹死在河里!她喊完,就冲向那个红色的按钮,拼命地按下去。没有新鲜空气。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愣住了,回头看着屏幕里的我。你骗我!不,我平静地回答,游戏规则是,说出秘密,换取空气。但游戏,才刚刚开始。沈浩看着母亲,他明白了。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挤开母亲。我说!姐!我说!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你整个高中,被人堵在厕所里,被人抢钱,被人撕作业本!那些人,都是我找的!我把你一个人在家的时间,你走哪条小路回家,都告诉了他们!他们欺负你一次,就给我一百块钱!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空气!我不想死!他哭喊着,用头去撞地上的水泥。陆泽的脸色惨白。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沈浩,站到了镜头正中央。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抓乱的领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澜,他们的,都算不了什么。他的声音在抖,却努力维持着一贯的温柔。我做的,才是最大的秘密。他看向父亲和母亲,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姿态。你的靶向药,我偷偷换掉了。换成了最普通的维生素片。医生说你还有半年,是我,让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三个月。是我,加速了你的死亡。他说完,死死盯着我,等着我的宣判。像是等着一个恩赐。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父亲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缓缓地,走到了镜头前。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悔意,只有一种被揭穿后的平静。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他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我知道你妈想淹死你。我知道沈浩找人欺负你。我也知道,陆泽换了你的药。我全部都知道。我选择了默许。因为一个快要死的女儿,能给我的儿子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这笔交易,很划算。他说完了。他们所有人都说完了。他们像一群等待被喂食的狗,仰着头,看着屏幕里的我,等着我按下那个按钮。我笑了。说得真好。你们的自白,我都录下来了。等你们死后,这些录音,会连同你们的银行流水、通话记录,一起定时发送给王律师和各大媒体。你们猜,明天的头条会是什么豪门争产,父母兄弟男友联手谋杀,只为千亿遗产。他们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哦,对了。我看着他们脸上那从极致的希望,跌落到极致的绝望的表情。忘了告诉你们。根本没有什么新鲜空气。这个按钮,是假的。我只是想让你们在死前,也好好尝一尝,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滋味。现在,你们感觉到了吗你这个毒妇!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冲向那扇铁门,用身体狠狠地撞击。沈听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母亲瘫在地上,咒骂和哭嚎混在一起。他们的咒骂,很快就变成了因毒气而产生的抽搐和痉挛。幻觉开始了。我看着屏幕里,陆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伸出手,嘴里喃喃自语。别过来……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看到了那个为了救我,被他间接害成重伤的攀岩教练。沈浩抱着头缩在墙角,整个人抖个不停。滚开!别碰我!钱都给你们了!滚开!他对着空气手脚并用地乱踢乱打。而我的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他掐着她的脖子,她用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们互相咒骂,声音嘶哑难听。我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墙上的屏幕,黑了。房间里只剩下火化炉低沉的运行声。我删除了电脑上的一切记录,从冰冷的炉膛控制室里走了出来。真正的炉膛,在他们那边。我走进隔壁的休息室,左腿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我扶着墙才没有倒下。我没有喝那杯毒药。窗外一片漆黑。王律师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听澜,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飞机在等你。父亲说过,要把我烧干净了。现在,他们被烧干净了。我挂断电话,拿起外套,走向那扇门。我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