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也凑近观瞧。
只见楚潇潇用沾了烈酒的棉麻布,再次极其轻微地擦拭着那片泛着淡白色疤痕的区域,尽量祛除上面已经凝固的血污和泥垢。
“拿盏灯来…”
孙录事急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迅速出门从旁边的马厩中端来一盏明亮的烛火。
在摇曳的火苗照映下,那淡白色的疤痕似乎比在外面时要清晰了不少,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类似于狼或是獒犬头部的简化图案轮廓。
“孙录事,仔细临摹此印记,大小要一致,再将发现的位置从旁作注,一定要标记清楚。”
楚潇潇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同时用手在疤痕周围轻轻按压,“疤痕较深,皮肉粘连情况较复杂,绝非近年新伤,根据边缘皮肤的溃烂程度,应不晚于十年…”
李宪闻言皱了皱眉,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十年前,那不就是你父亲组建斥候营的时候吗?难道这个人在那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杀手组织的成员了嘛?会不会看错啊?”
楚潇潇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我可以确定,这等烙印,通常用烧红的特制铁符烙烫,愈合后痕迹终身不褪,亦不会改变其形状大小,与我幼时所见凉州卫斥候标记,一般无二,王爷,凉州卫的人和事,我可绝不会认不出…”
李宪默然,楚潇潇既为凉州都督楚雄之女,自然对于凉州卫的情形了如指掌,对于这个印记当然也是极易辨别。
而孙录事依言,蹲在尸体前,借着烛火的亮光,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临摹下那枚小腿上模糊不清的印记。
楚潇潇则继续检查手掌和脚底。
“双手布满老茧,掌中亦然,尤其在虎口、指腹、掌缘、掌心等处尤为厚重,符合长期操持兵器、缰绳之特征。”
李宪凑得更近了一些,小声嘀咕道:“这是长期骑马导致的?”
“对,王爷生平好马,对比一下您双手上皮肤粗糙的地方便知。”楚潇潇一边摆动手掌,从各个角度观察,一边回应着李宪的疑问。
李宪闻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掌,“本王的这双手,平日也不沾阳春水,还真有些看不出来呢…”
楚潇潇险些一口气没有换上来,大大翻了个白眼。
这个寿春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自顾自夸,竟然还夸赞自己的一双手漂亮。
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在一旁端详自己双手的李宪,继续翻看尸体的手掌。
“指甲磨损严重,且指甲缝内残留有少量黑褐色物质,疑似火药残留,或是某种在泥土中腐烂的草植,待后续查验。”
楚潇潇用一柄细窄的小刃,轻轻刮取了一些指甲缝里的黑褐色残留物,放入一个崭新的白色绢帕上。
“孙录事,随后将此物交于喻将军,令其选派精兵快马送回神都,面呈大理寺毒鉴司刘大人,请他尽快彻查。”
“是。”孙录事连忙放下纸笔,将此绢帕包好,待随后记录完成后,则亲手交给喻茂行将军。
她的检查十分细致,再看足底:“足底老茧厚硬,分布均匀,符合长期徒步跋涉的特征…脚趾有轻微变形,第五趾关节粗大,疑似长期穿着不合脚或特定制式军靴。”
孙录事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心中对楚潇潇的观察入微佩服不已。
许多细节,他方才验尸之时确实未曾注意到。
至此,常规的尸体格验已接近尾声。
孙录事翻看着手中的记录,“王爷,大人,据验尸结果,此人确系凉州卫斥候,死于魏铭臻将军正面刺入心脏而亡,搏斗中曾被外力扼颈…”
楚潇潇却缓缓摇了摇头,眉头微皱,目光再次扫过尸体,“表面看来,确实如此,可我心中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李宪扶着她缓缓来到门口的椅子上,轻声询问道:“潇潇觉得哪里还有问题?”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我父亲当年麾下的凉州卫斥候,对方明知我和你的身份,还要行此绝密刺杀,难道仅凭小腿上这样一个烙印便能让这些兵士们为他卖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