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证据还不够直接,但串联起来,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她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个局,布得实在太深,太骇人听闻了。
李宪也是听得脸色发白,他没想到,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凉州,底下竟然藏着如此惊天阴谋,而主谋,竟是自家人!
“你…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不早早上报朝廷?”李宪忍不住质问盛祎。
盛祎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上报?殿下,您以为下官没有试过吗?早在数年前,下官便曾以密折形式,绕过凉州官府,直接向神都递过奏报…可那奏报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反而不久后,下官身边一名参与此事的心腹书吏,便‘意外’落水身亡…下官便知道,李文远在朝中,亦有耳目,甚至可能…位置不低。”
他缓缓闭上了眼,眼角缓缓淌出两行清泪,“自那以后,下官便明白,若无铁证,贸然举动,不过是自寻死路,还会打草惊蛇,下官只能隐忍不发,暗中搜集证据,等待一个…像楚大人和殿下您这样追求真相,不惧权贵之人前来探查。”
“那你为何不寻求狄公的帮助?”李宪继续追问道,以狄仁杰在朝中的势力和其对待亲王元宿也毫不姑息的性子,一定会查明真相。
盛祎叹了一口气,“下官也曾这样做过,但…但送信的人还没有出了凉州,便…”
楚潇潇瞳孔猛然一缩,盛祎未尽之言,她自然明白…信根本送不出去,李文远把持着凉州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一旦发现有人出城前往京城,半路便会截杀,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况且…狄公当时应该是在彭泽令的任上,即便信到了狄公手中,也无济于事。
她微微颔首,接着让他说下去。
盛祎看着楚潇潇,眼神极为复杂:“楚大人当日来到凉州,言明查办洛河骸骨案,下官便知转机或许来了,可当着元振威的面,下官难以直言,后来听说您屡遭刺杀,却总能化险为夷,更查到了山丹军马场,查到了流沙河…下官也一直在暗中观察,也在暗中为您清除一些障碍,提供一些…不易察觉的便利,直到今夜,您用赵铁鹰这步棋引蛇出洞,下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讲述完这漫长而又惊心动魄的一切,盛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了。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转身,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贴身的内衫怀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仅有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铜符。
“楚大人…”盛祎将铜符双手递到楚潇潇面前,神色无比郑重,“如果下官所料不错,此物的另一半,应该在您的手中。”
楚潇潇疑惑地接过铜符,看着这枚铜符竟有种莫名的熟悉。
忽然,她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也从自己腰间贴身放着的一个锦囊中,取出了一个东西……那是离京前,狄仁杰狄阁老郑重交给她的,言道若到了山穷水尽,或调查受阻之时,可凭此符,寻找他多年前埋在凉州的一枚“暗棋”,他会帮助自己的。
在李宪惊讶的目光下,楚潇潇将两枚铜符的边缘缓缓靠近。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两枚铜符严丝合缝地紧紧扣在了一起。
楚潇潇握着这合二为一的铜符,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当下心生一阵难以言喻的感慨…原来如此。
盛祎…他就是狄公多年前布下的那枚“暗棋”。
他这十年的隐忍,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等待狄公预言中的那个“时机”和“持符之人”的到来。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都连接在了一起。
石室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三人肃穆的脸。
真相已然大白,接下来的,便是雷霆万钧的收网行动。
而他们的对手,是那个隐藏至深,老谋深算的凉州别驾——李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