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脚步一顿,身体一震,有些僵硬地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大人…还有何吩咐?殿下的伤,小老儿已经处理妥当,药方和草药也都留下,注意事项也已告知,不知您…”
楚潇潇没有接话,而是亲自上前,伸手扶着老郎中的胳膊,将他搀到椅子旁,待他坐下后,语气也变得轻柔了不少。
“老丈莫慌,安心在这里坐着…”边说着,边看了孙录事一眼,孙录事当即转身出门,将门轻轻掩上,而后自己则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楚潇潇这时才慢悠悠说道:“本使并非有意为难,只是见老丈方才神色一顿,似乎…是对我头上这枚簪子,颇有兴致,莫非…您认识?”
她直直地看向郎中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郎中见状,双手非常不自然地在膝盖上摩挲,喉结滚动了几下,极力想将头别在一边,但目光根本不受控制地瞟向楚潇潇脑后的白骨簪上。
“没…真没什么…小老儿年岁大了,许是眼花了…大…大人就放小老儿离去吧…”
郎中一再试图搪塞,眼神却接连躲闪,根本不敢迎着楚潇潇的目光。
但楚潇潇可不给他逃避和躲闪的机会。
只见她直接抬起手,干净利落地将脑后的白骨簪取了下来,而后将那枚长约四寸,通体莹白如玉,簪头雕琢着简单云纹,但上面却隐隐还有一只麒麟纹样式的骨簪放在桌面上,轻轻朝着郎中的方向推了过去。
“既然老丈觉得此簪眼熟,不妨仔细看看…”她脸上十分平静地说道,但语气比刚才加重了几分,“此物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若老丈识得此物,万望告知内情。”
郎中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这根白骨簪上,他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拿起来,将其凑到眼前,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当看到簪头上那一处隐约可见的麒麟纹路,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看着看着,眼眶竟微微泛红,拿着簪子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在楚潇潇的脸上,之前的惶恐早已消散不见,此刻眸中迸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声音陡然拔高,说话间明显能听得出喉咙中的颤抖。
“敢问大人…这…这根簪子…您…您…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楚潇潇被他剧烈的反应惊了一下,怔在了原地,心中疑窦更甚。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从老郎中手中取回骨簪,紧紧握在手心里,簪子上冰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让她纷乱的内心稍显安定了一些。
低着头凝视着手中的簪子,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黯然神伤,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伤感的低沉口吻说道:
“这还是…十年前,我生日的时候,家父…从西域归来,特意给我带的礼物…”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回忆,也似乎是心中感到一阵温馨,“父亲和我说,此物材质极其特殊,能佑人平安,定会保佑我快快长大,百病全消。”
“十年前…西域…都督…”郎中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楚潇潇的脸,像是要从这一对眉眼中找出什么记忆中的东西。
他忽然站起身,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绕着坐在椅子上的楚潇潇走了两圈,目光灼灼,一直打量着她的眼睛,鼻梁,乃至身形。
一边走,一边看,心脏也不由得渐渐狂跳起来,好像距离他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近了,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声音虽然低,却十分清晰地传在楚潇潇的耳朵里:
“像,真是太像了,尤其是眉宇间这股子英气,还有这抿嘴时的神态,真的太像了,错不了,老夫不会看错的…”
楚潇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困惑。
她强压着心中的波澜,待老郎中停下脚步,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她迎上了郎中那一对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探索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
“老丈…您说什么?什么太像了?像谁?”
郎中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西北戈壁滩凛冽的寒风吹拂,用以平复着自己激荡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靠着楚潇潇近了几分,压低声音,语气和神情都变得十分严肃,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
“老朽斗胆…敢问大人…您是哪里人士,姓氏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