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粥能喝?”“滚一边去。”龙在天白他。“我做粥温柔着呢。”“你温柔?你温柔会把锅烧穿。”苏文和笑出声。“我烧穿你牙口。”龙在天瞪他。车里一阵乱笑。空气突然轻了,像谁把窗子推开了一点。……昆仑庄园。秦羽墨已经换了家里的居服,头发扎成一个松松的马尾。她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亮着又灭。她没刷消息,她在等车灯。风从院子里进来,草香很轻。门外有动静。她没动,只抬眼。门开,陆尘进来。她没上去扑,也没说“你回来了”。她只是抬手,把他风衣的领子拉下去一点,怕他被蹭痒。她站到他面前,抬头看他的眼睛。她想从里面找一点怕,找一点累,找一点不安。她没找到。“回来就好。”秦羽墨声音很轻。陆尘“嗯”了一声。龙在天从后面过来,笑嘻嘻地举起保温箱:“秦总,喝汤。”秦羽墨接过去,点头:“谢谢。”她转身,从厨房拿了两个碗,自己先舀了一小碗,吹了一口,喝了一口,眉毛轻轻一挑。“不错。”龙在天笑得跟个孩子:“那我就不加姜了。”苏文和从后门进来,手里提着医疗箱。“秦总,记得按时吃维生素。”秦羽墨“好”的时候,眼珠子在他脸上一扫,他立刻闭嘴。她知道他想问的那句“你昨晚上睡没睡”,他也知道她不会答。“我上去洗个澡。”秦羽墨放下碗,转身往楼上走,到楼梯口停一下,又回头看陆尘。“等我。”“嗯。”陆尘点头。她上楼时脚步很轻,像怕惊到什么。到楼梯转角,她扶了一下扶手,手心有点汗。她进了卧室,反手关门。门板靠上的那一瞬,她背靠在门上,呼吸往外长长地吐了一口。她把头往后磕了一下门,没疼,只觉得脑袋空了一秒。她走到洗手台前,把水开到最冷,一把泼在脸上。冷刺激得她眼睛酸,她把吸水毛巾按在脸上,按了一会儿,放下。镜子里的她眼角有一点红,她伸手抹了一下,笑了一下。“秦总,你是老板。”她对镜子里的人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别乱。”镜子里的人默默点了一下头。楼下,陆尘坐在窗边。他把衣襟内侧的小袋解开,把那一粒东西倒在手心。很小。像一颗沙子。他把它放在窗台上,窗台是老檀木,木纹顺着光走。他把怀表拿出来,放在那粒东西旁边。表针没有动,像在等。他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嗒。”表针跳了一格。那一粒很小很小的东西,发了一点点热,热不烫,是你把手放在猫肚子上,猫喘气的感觉。“以后就是家了。”陆尘对它说。它没回,它不是人,它也不是节律,它就是一粒不能说话的“点”。“在这儿,不许乱跑。”陆尘又说了一句。它还是没回。他笑了一下,手指盖上去,像盖住一颗跳出来的心,他把它拨回袋里,扣上扣子,又扣紧。他抬头,窗外风又起。树叶轻轻擦着窗沿,像有人在说悄悄话。“朋友。”他在心里又说了一句。他听见有人答。不是外面的风,是楼上浴室里水关上的声音。然后是脚步,轻,稳,往楼下走。他站起来。秦羽墨站在楼梯上,头发湿的,披着一件薄外套,她一脚一脚往下走,走到最后一阶,停住,抬头看他。他走过去,停在她面前,抬手,拇指在她眉梢擦了一下,把一滴水抹掉。“冷吗?”他问。“不冷。”她摇头。“那就好。”他低头,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很轻,很短。她伸手环住他腰,抱了一下,然后放开。“今天不去公司,陪我开会。”“开什么会?”陆尘问。“开一个吵架会。”秦羽墨笑了笑,笑得有点坏。“他们要吵,我让他们吵,吵完签字。”“好。”陆尘答。她拉着他的手,走到餐桌边,坐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放到他面前:“吃一口。”他低头喝了一口,抬眼看她。“盐少了点。”“少点好,你最近盐吃多了。”她说。“嗯。”他点头。龙在天在厨房门口看一眼,转身对苏文和咕哝。“我说的,粥得温柔。”苏文和没理他,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他回的是南宫玄发来的:“先生说,字典准备。”他回:“准备好了。”南宫玄又回。“今天晚上,我把那首歌,写给你听。”苏文和抬眼,笑了一下,把手机揣起来。窗外,风安静了一点。桌上,粥冒着一点点的热。屋里,有人的呼吸很轻,有人的心跳很稳。门铃忽然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雷坤去开门,门外是赵卫国,他一边摘帽子一边说。“打扰,两分钟。”“进。”雷坤侧身。赵卫国进来,看见餐桌边两个人,脚步顿了一下,立刻把帽子拿在手里,站在门边。“两分钟。”“说。”秦羽墨抬眼。“他们开了会。”赵卫国没绕。“决定动我们的供应链。”“哪一条?”秦羽墨问。“硅片。”赵卫国说。“他们要卡我们。”“把出货往后推。”“理由是质量抽检不过。”秦羽墨笑了一下,笑容很薄:“那就让他们抽。”“抽到手断。”她放下勺子,擦擦嘴,站起来。“走吧,开会,反正今天要吵。”陆尘拿起风衣,起身跟上。他走的时候,眼角扫了一下窗台。怀表安静地躺在那里,表针没有动。衣襟内侧的小袋扣得很紧,里面那一粒,热热的。他心里那根弦是一点点地收紧,又一点点地放开。他知道今天的吵,不止是给外人看的,也是给自己人的。人心要定,路要走,他要在场。门开,风从门缝钻进来。门关,风被留在外面。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那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热,一盏被手捂着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