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队风尘仆仆的京城禁军,簇拥着一名中年太监,走进了大堂。那太监手捧黄绫圣旨,面无表情。赵莽和李四海还以为是嘉奖陈平川的圣旨,结果三人听完内容,都愣住了。火速回京,不得有误?陈平川接过圣旨,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是无尽的冰冷和失望。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大业朝的岳飞……全城的百姓和将士们,听闻消息,都自发地围了过来,将府衙堵得水泄不通。“不能让陈大人走!”“陈大人走了,我们怎么办?”“大人!您别走啊!”赵莽双拳紧握,虎目含泪,看着陈平川,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遗憾,不甘,愤怒。眼看就要蛮族彻底荡平,却功亏一篑,怎能让人不恨?!陈平川转过身,看着那些质朴而真诚的面孔,看着那些与他生死与共的将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手。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所有人,对着这座他用鲜血和智慧守护的城市。深深一揖。陈平川这一躬,久久没有起身。府衙外,人山人海,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为顺城带来新生,带来希望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里,有挽留,有不舍,有担忧,更有发自内心的敬重。“大人……”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哗啦啦!如同潮水一般,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将士,全都跪了下去。“我等,恭送大人!”“恭送大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他们知道,留不住陈平川了。那道黄绫圣旨,是天,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他们能做的,只有用这种最古老,最质朴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心中万分之一的敬意和感激。陈平川缓缓直起身。他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眼眶有些发热。他不是铁石心肠。这些日子以来的同生共死,早已让他与这座城市,与这里的人们,血脉相连。“大家都起来吧。”他朗声说道。“我陈平川,何德何能,受诸位如此大礼。”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圣命难违,我必须回京。”“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我陈平川向各位保证!”“我只是暂时离开!”“顺城,永远是我的家!”“只要我陈平川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蛮子,再踏进顺城半步!”“我走之后,顺城的一切军政要务,暂由赵莽将军与刘四海会长,共同执掌!”他看向身旁的赵莽和刘四海。“赵将军!”赵莽猛地抬头,双目赤红,一个标准的军礼。“末将在!”“陈家军,交给你了!”陈平川的声音,无比郑重。“练兵,守城,不可有丝毫懈怠!”“告诉将士们,他们的军饷,他们的抚恤,我陈平川在京城,一文都不会少给他们争取!”“若有战事,守不住……就退守鹰嘴关!”“等我回来!”赵莽虎目含泪,重重地点头。“大人放心!末将誓与顺城共存亡!”陈平川又转向刘四海。“刘会长。”刘四海眼圈也红了,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顺城的民生,府库的钱粮,商行的运作,都交给你了。”“稳住劳务券的价值,安抚好百姓。”“告诉他们,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刘四海哽咽道:“大人,您放心,草民……草民一定拼了这条老命,守好您的家业!”陈平川点了点头。他再次环视所有人,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士兵,那些自发拿起武器的百姓。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队禁军。“公公,走吧。”他对着那名一直面无表情的太监,平静地说道。太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陈大人,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比来时,恭敬了许多。陈平川翻身上马,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马蹄声响起,在寂静的长街上,格外清晰。“恭送大人——!”身后,再次传来震天的呼喊。陈平川闭上眼,将所有的不舍与不甘,都压在了心底。京城。梁越,梁太后。我陈平川,回来了。这一次,战场,就在你们的脚下!……队伍行进得很快,几乎是马不停蹄。那名领头的太监似乎接到了死命令,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整,几乎没有任何耽搁。陈平川也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或是思考着回到京城后的种种可能。他知道,这次回去将会面临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比沙场更加凶险的战争。梁家,已经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急于把自己从顺城这个根基之地调离,就是为了把自己变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到了京城,在他们的地盘上,自己就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大人,喝口水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纤细的手递过来一个水囊。是张若素。为了防止回京,引起别人说闲话,她依旧是一身小厮的打扮。陈平川睁开眼,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道:“到了京城,你就回你父亲那里去,不要再跟着我了。”“大人……”张若素急了。“听我的。”陈平川的语气不容置疑,“梁家现在视我为死敌,你跟在我身边,只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也会连累张大人。”“回到你父亲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我在朝堂上,也需要张大人的帮助。你在他身边,我们内外联络,也更方便。”听到最后一句话,张若素的眼神才亮了一下。她知道,陈平川这么说,是不想让她担心,也是真的需要她帮忙。“好,若素听大人的。”她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