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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第一章手机的震动像一只讨人厌的苍蝇,在茶几上嗡嗡作响,打破了这个周日清晨勉强维持的宁静。我正把煎得金黄的鸡蛋摆上餐桌,面包机叮一声弹出焦香的四片吐司。女儿朵朵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小熊玩偶从房间里走出来,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爸爸。厨房的推拉门被猛地拉开,苏晴穿着真丝睡衣,脸上贴着一张价格不菲的面膜,只露出那双曾经让我沉醉、如今却常含不耐的眼睛。她没看我和朵朵,径直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面膜也挡不住她眉头渐渐拧起的弧度。林哲,你看看都几点了,才做早饭。朵朵九点还有钢琴课,来得及吗。她的声音隔着面膜传出来,有些模糊,但那股子埋怨清晰可辨。来得及,我算好时间了。牛奶温好了,你先喝点。我把温好的牛奶递过去,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苏晴没接,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我身上,上下扫了一眼,落在我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围裙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买菜的时候顺便买条新围裙,这条看着就掉价。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具穿透力,还有,下周我大学同学聚会,听说张蕾她老公,就是那个王总,最近又拿了个大项目,人家开的都是百万级别的车了。你看看你,还在开那辆破国产车,到时候我怎么好意思去。我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那辆国产车是我工作第三年用自己攒的钱买的,代步足够,也从来没把我们撂在半路上。但在苏晴眼里,它已经成了我不上进的象征之一。车就是个代步工具,能开就行。聚会我陪你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拉开椅子,招呼朵朵过来吃饭。苏晴一把扯下面膜,露出那张保养得宜、却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林哲,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朵朵眼看就要上小学了,好的学区房什么价位你不知道吗。靠你现在那点死工资,我们什么时候能换房。当初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个潜力股…妈妈,爸爸做的鸡蛋好吃。朵朵小声说,试图打断这熟悉的争吵前奏。苏晴没理女儿,继续盯着我,我跟你说话呢。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小李,比你还小两岁,人家去年炒股赚了这个数。她伸出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守着你那份撑不死饿不着的工作,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活该穷一辈子。穷。这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切割。我在一家规模不小的科技公司做中层管理,收入确实不算顶尖,但在同龄人中也绝对算不上差。房贷我们共同在还,生活开销我承担大部分,朵朵的各种费用我也从未短缺过。只是,离苏晴期望的锦衣玉食,似乎总是差着一大截。我沉默地把吐司涂上果酱,放到朵朵盘子里。争吵没有意义,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用沉默来应对她的指责。或许在她看来,这种沉默更是窝囊的表现。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苏晴泄气似的摆摆手,转身走向卫生间,我下午约了做SPA,晚上不回来吃了。你带朵朵吧。卫生间门砰地一声关上。朵朵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安:爸爸,你和妈妈又吵架了吗。我摸摸她的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妈妈只是有点累。快吃吧,吃完爸爸送你去弹钢琴。送完朵朵,我开车回家,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手机响了,是助理小陈打来的。林总,瑞科那边的并购案,对方负责人临时改了时间,希望明天上午能跟您当面谈最终细节。可以,安排吧。我简短地回答。还有,林总,关于您之前匿名注资的那家生物科技初创公司,最新的估值报告出来了,比上一轮又翻了一倍。需要我把报告发给您吗。不用,邮件给我个摘要就行。我挂了电话,目光掠过车内后视镜,看着自己平静无波的脸。苏晴永远不会知道,她口中那个不上进、没风险意识的丈夫,除了明面上的工作,还是好几家潜力公司的匿名投资人,手中握着的股权价值,早已远超她羡慕的那个王总的身家。我更不会告诉她,她所在的那家整天吹嘘业绩、她引以为傲的化妆品公司,实际上最大的隐形股东,也是我。当初为了规避一些关联交易审查,我用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义持股,这些年一直由我信任的私人财务顾问在打理。我不是故意要瞒她。最初只是觉得时机未到,想等事业更稳定些再说。后来,随着她抱怨越来越多,价值观差异越来越大,我突然失去了坦白的欲望。我想看看,褪去所有外在的光环,仅仅作为林哲这个人,在她眼里究竟还剩下什么价值。显然,答案并不乐观。第二章苏晴的同学聚会如期而至。为了不让她丢面子,我特意向朋友借了一辆还算体面的SUV。聚会地点在一家高级酒店的中餐厅包间。果然,一进门,就成了大型攀比现场。女人们比着包包、首饰,男人们则看似不经意地聊着股票、项目、海外置业。王总,那个张蕾的老公,挺着啤酒肚,手腕上的金表格外晃眼,说话时中气十足,仿佛整个包间都是他的主场。哎呀,苏晴,你们家林哲还是那么…稳重哈。一个穿着亮片裙的女同学笑着打量我,目光在我普通牌子的衬衫和手表上停留片刻。苏晴脸上挂着的得体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低声在我耳边说:你就不能主动跟人家聊聊天,活跃点。我笑了笑,没说话,安静地给她布菜,偶尔回应几句别人的问话,态度不卑不亢。王总倒是很热心,拍着我的肩膀:林老弟,在哪儿高就啊。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干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跟哥说,我们公司正好缺个仓库管理员,虽然累点,但稳定。谢谢王总好意,我目前工作还行。我平静地拒绝。哦,还行就好,还行就好。王总哈哈一笑,转头又去跟别人吹嘘他的新游艇计划了。苏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听到她和张蕾在走廊角落说话。晴晴,不是我说你,你家林哲也太…佛系了。你看我们家老王,虽然忙是忙了点,但能给家里挣啊。男人嘛,还是得有点拼劲。苏晴的声音带着委屈和烦躁:我也说他啊,可他就那德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安于现状,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都快愁死了。我站在原地,脚步没有动。心里那片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荒凉之地,又被狠狠地犁了一遍。聚会散场时,外面下起了雨。王总搂着张蕾,意气风发地走向他的奔驰S级,司机早已撑着伞等候在车旁。我们走向借来的那辆SUV。苏晴一路沉默,上车后,终于爆发了。林哲,你看到没有。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嫁给你这么个废物。连辆车都要借,我的脸今晚都让你丢尽了。她的声音尖利,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摇摆,刮开模糊的视线。我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雨幕,平静地开口:苏晴,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好哪里好。她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朵朵要上小学了,学区房没着落。我想换辆车,你看了一年也没动静。我同事朋友哪个不是越过越好,就我,原地踏步,甚至还在倒退。林哲,我受够了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了。希望我轻轻重复了一遍,你所谓的希望,就是钱和面子吗。对!就是钱和面子!苏晴豁出去了似的喊道,没有钱,哪来的安全感。没有面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林哲,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想跟着你过这种紧巴巴、还要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了。我们离婚吧。吱呀——一声,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甩尾,停在路边。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砸在心上。我转过头,看着苏晴。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是决绝的表情,不像是一时气话。你想清楚了。我的声音异常冷静,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我想得很清楚。苏晴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雨夜,财产平分,朵朵跟我。你每个月付抚养费。你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我能。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八年、结婚五年的女人。曾经我们也有过甜蜜的时光,但不知从何时起,物质和虚荣像贪婪的蛀虫,啃噬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温情。她看不到我每天按时回家做饭的珍惜,看不到我耐心辅导朵朵功课的温柔,看不到我为了这个家默默付出的努力。她看到的,只有我无法满足她日益膨胀的物欲的无能。或许,是时候结束了。好。我听到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同意离婚。财产可以按你说的,但朵朵的抚养权,我不能放弃。苏晴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更没料到我会争夺抚养权。你凭什么要朵朵。你能给她什么。上好学校请名师还是带她出国开阔眼界。我能给她一个不扭曲的价值观,和一个安稳快乐的家。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至于其他,你放心,朵朵不会比任何孩子过得差。苏晴嗤笑一声,满是嘲讽:林哲,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就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抚养权的事,没得商量。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法庭上见。可以。我重新启动车子,驶入雨幕,那就法庭上见。第三章离婚协议起草得很快。苏晴似乎是铁了心要奔向新生活,在财产分割上倒没有过多纠缠,大概觉得我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她坚持要朵朵的抚养权,态度强硬。我的律师是我多年的好友,知根知底。他看着协议草案,眉头紧锁:林哲,你真要这么便宜她。你名下的那些…我摆摆手,打断他:明面上的财产,按她要求的来。其他的,不必让她知道。现在关键是朵朵的抚养权。律师叹了口气:根据司法实践,孩子年幼,且女方有稳定工作和收入意愿,判给女方的可能性较大。除非我们能证明女方不适合抚养孩子。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需要你帮我收集一些东西。我动用了部分资源,开始谨慎地收集信息。关于苏晴,也关于她所在的那家公司。我并不想做得太绝,但为了朵朵,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期间,苏晴搬回了娘家住。朵朵暂时由我父母照顾。我去看朵朵的时候,小家伙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小声问:爸爸,你和妈妈是不是不要朵朵了。我的心像被揪紧了一样疼。怎么会,爸爸最爱朵朵了。只是爸爸和妈妈需要分开住一段时间,朵朵随时可以见到爸爸。离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小圈子里传开。一些朋友表示惊讶和惋惜,但更多苏晴那边的亲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意味。我照常上班,处理公务,暗中推进我的投资计划,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心里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开庭日期临近。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苏晴的母亲,我的前岳母。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焦急和一丝恳求。林哲啊,你看…你和晴晴的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夫妻一场,何必闹到法庭上呢。晴晴她…她最近工作也不太顺心,你就不能让让她吗。我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异常。妈,工作怎么了。我依旧沿用以前的称呼。前岳母支吾了一下,才说:唉,听说他们公司好像出了什么大问题,资金链断了,要被收购了还是怎么的,晴晴她们整个部门可能都要被裁掉。她正烦着呢,这时候打官司,不是要她的命吗。data-fanqie-type=pay_tag>我心里一动。看来,我得到的消息是真的。那家化妆品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和盲目扩张,已经岌岌可危。而我作为最大股东,早已授意我的代表,在关键时刻否决了了几笔致命的输血融资,加速了它的破产进程。收购倒也是真的,另一家行业巨头确实有意向,而收购案能否通过,我这一票至关重要。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复。我问自己。或许有一点吧。但更主要的是,我需要一个筹码,一个能让苏晴在抚养权问题上妥协的筹码。妈,离婚和抚养权是两回事。工作的问题,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朵朵,我必须负责。我语气平和,但立场坚定。前岳母叹了口气,挂了电话。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繁华的景象。权力和财富,有时候确实是好东西,它们能让你在绝境中拥有反击的能力,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只是,用这种方式去对付曾经最亲密的人,心里终究不是滋味。第四章离婚协议调解庭。苏晴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往日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和脸上的疲惫。她身边坐着她的律师,看向我的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审视。调解过程并不顺利。苏晴坚持要朵朵的抚养权,并且以我收入不稳定、缺乏上进心、无法为孩子提供良好成长环境为由,要求我降低探视频次。轮到我的律师发言时,他没有急于反驳,而是不紧不慢地提交了几份材料。第一份,是我近几年的银行流水和完税证明,证明我的收入远高于苏晴的认知,并且持续稳定增长。第二份,是我名下几处未被苏晴掌握的房产证明(其中一套正是本市顶尖学区房)和部分稳健型投资的收益报告。第三份,是一份心理咨询师的评估报告,证明在婚姻存续期间,苏晴长期对配偶进行贬低和施加精神压力,这种家庭环境不利于儿童心理健康成长。苏晴看着这些材料,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林哲,你…你竟然瞒着我藏了这么多财产。你太阴险了。法官敲了敲法槌,提醒她保持冷静。我的律师平静地补充: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并非有意隐瞒,这些财产部分是在婚前积累,部分是在婚姻期间通过个人努力进行投资所得,与女方无关。而且,我方有理由相信,女方目前自身面临重大经济困境,可能无法保障孩子的生活质量。他适时地提到了苏晴公司濒临破产的事情。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一下,跌坐回椅子上。她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震惊,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终于意识到,她所以为的那个窝囊废丈夫,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调解暂时中止。休庭期间,我在走廊上遇到了失魂落魄的苏晴。为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你明明有钱,为什么装穷。看我像个笑话一样抱怨,你很得意是吗。我看着这个曾经的爱人,心中百感交集。我从未装穷,只是我对生活的需求没那么多。我也没觉得得意,苏晴。我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可悲。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从未试着去了解真正的我,你爱的,或者说你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林哲这个人本身。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语塞。我继续说:朵朵的抚养权,我不会放手。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来看她,我们也可以共同抚养。至于你工作的事…我看着她瞬间亮起一丝希望的眼睛,残忍地打破了它,我无能为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最终,在确凿的证据和现实压力下,苏晴妥协了。她放弃了朵朵的抚养权,在财产分割上,也得到了她明面上应得的那一部分,足够她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离婚判决书下来的那天,天气很好。我带着朵朵搬进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学区房。房子宽敞明亮,窗外是绿树成荫的公园。朵朵开心地在自己的新房间里打滚。站在阳台上,我看着远处苏晴公司所在的方向。听说收购案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员工都会得到安置,但像苏晴这样的中层管理,命运就难说了。这已经不是我能操心,也不想操心的事了。手机响了,是私人财务顾问打来的。林总,那家化妆品公司的收购案,对方给出了最终报价,比我们预期的要低一些,您的意见是…我看着屋里正在给朵朵讲故事的保姆,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平静。按市场规则办吧。我淡淡地说,另外,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家庭居住的、安静些的别墅项目。挂了电话,我走进屋里,朵朵张开手臂向我跑来:爸爸,抱抱。我抱起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生活掀开了新的一页。或许曾经有过欺骗和伤害,但重要的是,我守住了我最珍视的东西。未来的路还长,但这一次,我会牵着女儿的手,踏实、安稳地走下去。至于苏晴和那段过往,就让它留在那座即将易主的、曾经象征着她虚荣的大楼里吧。第五章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重置键,却又朝着一个更清晰、更平静的方向流淌。新家安顿下来后,朵朵很快适应了环境。顶尖的学区房配套的幼儿园果然名不虚传,老师专业又有耐心,小家伙每天回来都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新鲜事,小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半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我请了一位靠谱的保姆阿姨,负责接送和日常饮食,确保朵朵的生活规律不受影响。我自己,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之前因为要兼顾家庭,刻意减少了一些需要频繁出差和应酬的核心业务。现在,时间相对宽裕,我开始更深入地参与几个重要的项目,包括那家濒临破产的化妆品公司的收购案。作为隐名大股东,我的意见在收购谈判中举足轻重。收购方,一家叫焕颜国际的行业巨头,给出了最终的报价。坦白说,价格确实低于市场预期,但对于一个内部千疮百孔、资不抵债的公司来说,这个报价也算是在合理范围内,至少能保证大部分底层员工得到妥善安置,避免引发更大的社会问题。我的财务顾问在电话里详细分析了利弊,最后问道:林总,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坚持更高价格,谈判可能会破裂,公司只能走向清算,那样对员工和少数股东会更不利。我看着电脑屏幕上苏晴所在部门的人员名单,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清算意味着,她连最后的遣散费都可能大打折扣。接受报价吧。我最终做了决定,但有一个条件,收购方必须承诺,最大限度保留原有员工,特别是基层员工。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去留,由收购方按新公司标准评估,但评估过程需公平透明。我不是圣人,对苏晴已无旧情可言,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非要断了她所有的生路。公事公办,给大多数人一条活路,这符合我的处事原则,也…算是为朵朵积点德吧,毕竟她是朵朵的母亲。明白,林总。我会把您的意见作为重要考量传达给对方。顾问顿了顿,又说,另外,您之前让我留意的别墅项目,城西新开发的那个‘云水苑’,环境清幽,私密性好,都是现房,精装修,您看是否需要安排时间去看看好,周末吧,我带朵朵一起去看看。挂了电话,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权力和财富带来的便利是实实在在的,它们能迅速抚平生活的褶皱,提供最优的选择。只是,这种便利背后,总伴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曾经,我渴望的是和苏晴、朵朵组成的小家庭的温暖,如今,温暖还在,只是缺了一角,需要用其他的东西来填补。周末,我带着朵朵去了云水苑。果然如顾问所说,环境极佳,绿树成荫,远离闹市,却又交通便利。样板间装修得简约大气,符合我的审美。朵朵尤其喜欢那个带玻璃阳光房的小花园,兴奋地说可以种好多好多花。爸爸,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好像城堡呀。朵朵仰着小脸,眼睛里闪着光。我摸摸她的头:朵朵喜欢,我们就住这里。正当我们准备离开售楼处时,一个有些熟悉又略带迟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林…林哲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是杨婉,我大学时的同学,也是苏晴曾经的闺蜜之一。不过后来因为一些理念不合,和苏晴渐渐疏远了。我记得她毕业后进了一家不错的建筑设计院。杨婉这么巧。我微微点头示意。是啊,真巧。杨婉笑着走过来,目光掠过我,又看了看我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的朵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带女儿来看房子这地方不错。嗯,随便看看。我语气平和。杨婉是个聪明人,显然知道我离婚的事情,也大概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八卦或探究的神色,只是很自然地寒暄:我刚好过来帮客户看个方案。你这是…要换大房子了有这个打算,想给朵朵换个好点的环境。应该的。杨婉点点头,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小的工作室,主要做室内设计和软装。要是定了这里,需要设计的话,可以找我,老同学给你打折。我接过名片,笑了笑:好啊,有需要联系你。简单的交谈后,我们便道别了。杨婉的出现像一个小插曲,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但我能感觉到,她和苏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沉稳、干练,眼神里透着一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清醒。收购案很快尘埃落定。焕颜国际正式入主苏晴所在的公司,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如我所料,大量中层管理岗位被裁撤,苏晴的名字出现在裁员名单上。听说她拿到了一笔按法律规定计算的、不算丰厚的补偿金,然后就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以她那个职位和年龄,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上并不占优势。再加上她之前在那家公司养成的眼高手低的习惯,找工作的过程想必不太顺利。这些消息,是之前和苏晴关系还不错的另一个同学,偶尔在微信上旁敲侧击告诉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我听了,心里并没有什么快意,反而有种淡淡的怅惘。一段关系的失败,没有真正的赢家。我得到了朵朵的抚养权和内心的平静,但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时光,终究是逝去了。第六章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好的证明。搬进云水苑的别墅后,生活愈发安定。朵朵上了小区对口的一所很好的公立小学,每天快乐得像只小鸟。我工作依旧忙碌,但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把晚上的时间留给女儿,检查功课,陪她阅读,或者在花园里看她追逐蝴蝶。和杨婉的联系,比预想中要多一些。定下别墅后,我确实想起了她的名片。考虑到新房子面积大,需要更专业的设计来营造温馨感,便联系了她。杨婉的专业能力出乎意料的好。她并没有一味追求奢华堆砌,而是充分考虑了我和朵朵的生活习惯和需求,设计风格简约、舒适,又充满了巧思,特别是朵朵的房间和那个阳光房花园,设计得童趣盎然又实用。在整个装修过程中,我们接触频繁。她做事认真负责,亲力亲为,和工人沟通顺畅,帮我省了不少心。我们偶尔也会聊聊大学时的趣事,或者交流一下对当下一些事情的看法。我发现她是个很有见解、也很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我对感情的事格外谨慎,但和杨婉相处,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一天晚上,我刚哄睡朵朵,手机亮了,是杨婉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完工后的阳光房夜景照片,柔和的灯光下,绿植葱茏,温馨静谧。林总,验收一下感觉还缺个女主人插花。后面跟了个调皮的笑脸。我看着照片,又看了看窗外真实的夜景,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我回复:设计得很好,远超预期。女主人…或许需要点缘分。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句:缘分这事,谁说得准呢。早点休息,晚安。放下手机,我走到朵朵房间,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心中一片宁静。或许,生活真的在向前看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走到客厅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几乎快要忘记,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显而易见的慌乱。林哲…是,是我,苏晴。我的心微微一沉,语气平静:有什么事吗。林哲…我…我妈妈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抢救…医生说要马上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我手里的钱不够,工作也还没找到…我实在没办法了…她语无伦次,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前岳母那个虽然有些势利,但总体还算明事理的老人我皱了皱眉。人命关天,这倒不是作假的时候。在哪家医院我沉声问。苏晴报出了医院名字,是本城一家知名的三甲医院。需要多少医生说…先准备二十万,后面可能还不够…苏晴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二十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个大数目。但对于失业已久、坐吃山空的苏晴,无疑是天文数字。我沉默了几秒。理智告诉我,我和她已经离婚,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义务。但情感上,那毕竟是朵朵的外婆,是一位生命垂危的老人。账号发给我。我最终说道,钱我马上转给你。救阿姨要紧。电话那头的苏晴似乎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哭声,这次里面夹杂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或许也有悔恨。谢谢…谢谢你,林哲…真的谢谢…不用谢我,是为了阿姨。我冷静地打断她,你照顾好阿姨,有需要…再联系。挂了电话,我通过手机银行,给苏晴提供的账户转了三十万。多出来的十万,算是以备不时之需。做完这一切,我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心情有些复杂。这算不算以德报怨或许吧。但我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做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受过那位老人些许照拂的人,应该做的事情。这与爱情无关,与婚姻无关,只与基本的人性和对生命的尊重有关。第七章前岳母的手术很成功,但后续康复还需要一大笔费用和长期的照料。苏晴再次打来电话,这次语气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她感谢了我的救命钱,然后吞吞吐吐地提出了一个请求:她母亲出院后需要人照顾,她打算回老家陪母亲一段时间,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这个城市。她问,能不能在离开前,再见朵朵一面。我考虑了很久,征求了朵朵的意见。小家伙对外婆还是有感情的,听说外婆生病了,也很想去看看。于是,我选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带着朵朵去了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前岳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看到朵朵,浑浊的眼睛里闪出泪光。朵朵乖巧地叫了声外婆,扑到床边。苏晴站在床边,比以前清瘦了很多,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照人,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憔悴。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你来了。我点点头,把带来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前岳母拉着朵朵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目光偶尔落在我身上,充满了感激和歉疚。林哲啊…这次多亏了你…阿姨以前…唉,是阿姨不对,晴晴也不对…阿姨,您好好养病,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温和地制止了她。苏晴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始终没有看我。探望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带朵朵离开。前岳母依依不舍,苏晴送我们到病房门口。在走廊上,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我,眼圈红红的。林哲…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不用着急,照顾好阿姨最重要。我说。她咬了咬嘴唇,声音更低了:还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蠢,太虚荣…错过了你。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正式地向我道歉。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有深深的悔意。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感觉有些陌生的女人,心中最后那一点芥蒂,似乎也随风消散了。恨一个人,也需要力气。我现在生活平静充实,早已没有了恨的欲望。都过去了。我淡淡地说,以后…好好生活吧。她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蹲下身,抱住朵朵,亲了亲她的脸蛋:朵朵,要听爸爸的话,妈妈…妈妈以后会想你的。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擦了擦苏晴脸上的眼泪:妈妈不哭。离开医院,坐进车里,朵朵突然问我:爸爸,妈妈是不是要走了嗯,妈妈要回老家照顾外婆,要离开一段时间。那…我们还会见到妈妈吗会的,等外婆病好了,妈妈有空了,会回来看朵朵的。我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后视镜里,医院的大门渐渐远去。我知道,我和苏晴的纠葛,至此,算是真正画上了一个句号。她带着悔恨和新生离开,我带着女儿和希望,继续前行。第八章日子如水般平静流淌。朵朵的学习步入了正轨,性格也越来越开朗。我和杨婉的关系,在装修结束后,并没有中断,反而像老朋友一样,偶尔会约着一起吃个饭,或者带着朵朵一起去郊游。杨婉是个很好的伴游,她懂得多,又会照顾人,和朵朵也很投缘。朵朵很喜欢这个杨阿姨,每次见面都缠着她问东问西。我能感觉到,杨婉对我也颇有好感,但她从不急于表白或施加压力,只是恰到好处地出现,温和地融入我的生活。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我们三人一起去公园野餐。朵朵在草地上和别的小朋友追逐嬉戏,我和杨婉铺开野餐垫,摆弄着食物。朵朵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杨婉看着奔跑的朵朵,微笑着说。是啊,调皮的时候也挺让人头疼。我笑着摇摇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气氛很好,很放松。杨婉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坦诚:林哲,认识这么久,我觉得你是个很难得的人。稳重,靠谱,对家人好。经历过一些事,反而更懂得珍惜。我迎着她的目光,知道她话里有话。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想去探究你的过去,也不在意你曾经拥有什么或者失去什么。我看重的,是现在的你,和未来的可能性。我知道你顾虑多,尤其是因为朵朵。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喜欢你,也喜欢朵朵。如果我们有可能,我会把朵朵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护。她的直白让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赏。在这个年纪,能遇到一个如此清醒、坦诚又勇敢的女人,是我的幸运。我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女儿灿烂的笑容,又看向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女人。杨婉,我开口,声音平静而认真,谢谢你。谢谢你的坦诚,也谢谢你对朵朵的喜爱。我…我对你也很有好感。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确保我能全心全意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确保这段感情不会给朵朵带来任何不安。杨婉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我明白。我可以等。我们有的是时间。是啊,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再急于求成,不再被虚荣蒙蔽,只是慢慢地、认真地经营生活,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野餐结束后,我送杨婉回家。下车时,她轻轻抱了我一下,很快松开,笑着说:路上小心,代我向朵朵说晚安。看着她走进楼道的背影,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期待感,在心底慢慢滋生。回到家里,朵朵已经洗完澡,香喷喷地躺在被窝里等我讲故事。爸爸,今天杨阿姨说,下周末要带我去做手工陶艺,可以吗朵朵眨着大眼睛问。当然可以。我坐在床边,拿起故事书。爸爸,你喜欢杨阿姨吗朵朵突然问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我愣了一下,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没有回避:嗯,爸爸觉得杨阿姨是个很好的人。我也喜欢杨阿姨。朵朵甜甜地笑了,要是杨阿姨能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我摸摸她的头,没有回答,只是心里那片曾经因背叛和失望而荒芜的角落,仿佛被春风拂过,悄然生出了新的绿意。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已经走出了那片阴霾,拥有了珍惜当下、拥抱未来的能力和勇气。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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