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讷亲拨入军机处,自然是对他颇为看重,是将来预备留给宝亲王的顾命大臣,因而对他的家小也留了个印象。
见特升额生就一副机灵样儿,倒是多了几分对重臣亲眷的亲切感,开口如对子侄般缓和道:“讷亲家的小子,不错,有你阿玛的几分伶俐。”
特升额轻巧地又磕了头,打蛇随棍上地谢恩道:“奴才多谢皇上夸赞,奴才定向阿玛学,再多几分伶俐供皇上趋使。”
皇帝瞧着特升额乖觉有眼色,一双黝黑的眼睛跟小狗似的水润润的,颇为讨喜,便摆摆手叫他起来,又对董夫人笑道:“朕记得从前讷亲在子嗣上颇为苦恼,倒是不知他膝下有这样的宁馨儿,也少带出来。”
董夫人虽年长,却不敢在皇帝跟前托大,闻言忙贴着笑回话道:“讷亲身沐皇恩,能得皇上记挂,实在是他的福气。”
皇帝心怀天下,哪里惦记什么东家长,李家短的,能记得讷亲子嗣不利,已经是对宠臣的偏疼了。
董夫人抚着特升额的脑袋,叹道:“讷亲蒙皇上圣恩袭了先夫的爵位,又得以效命于圣前,已经是福泽深厚了。只是他不过是一凡夫俗子,又哪有如皇上这般四角俱全的道理,于子嗣上便艰难些。”
“他这些年膝下只站住了这一个孩儿,难免视作眼珠子一般。特升额从小身子弱些,府里见了天的求神拜佛,托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庇佑,今年渐渐站稳了,这才敢带出府来。也不去旁处,头一遭就进宫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谢恩,就是臣下的孝心了。”
皇帝年轻时子嗣不盛,接连夭折了大阿哥、二阿哥和没记入排行就早夭的弘昐阿哥,这才养活了三阿哥弘时,又过了好几年才又有了四阿哥、五阿哥。
女儿更是没几个站得住的,潜邸里生下来的公主全在他登基前夭折了。
如今听起自己宠臣的子嗣艰难,皇帝倒是颇有几分感同身受,感叹道:“讷亲有心了,朕看他此子养得倒是好,也算是他有后福了。”
熹贵妃微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跟董夫人说呢,子嗣贵精不在多,养好了这一个,指不定就能胜过旁人的十个呢。”
皇帝微微颔首,他的大哥、二哥膝下子嗣倒是极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最后多又能如何呢?尚且不如宝亲王一个得用。
皇帝的视线从熹贵妃划过董夫人,最后又落在了特升额身上:“特升额瞧着和永琏差不多大。”
熹贵妃心道这事儿终于走上了正路,微笑道:“皇上眼明心亮,特升额只比永琏小两个月。”
皇帝沉吟片刻,露了一个笑模样出来:“哦,那朕倒是要考教考教他了。若是学得好,跟在永琏身边一同往尚书房去读书倒是很妥当。”
皇帝主动提起要特升额给永琏当伴读,熹贵妃却来不及欢喜,心中先是微微一紧——
特升额若是不如永琏,那让他跟着永琏读书,不就是拖慢了永琏的进度?皇帝又岂会选一个不够出色的人跟在最看重的孙儿身边?
可特升额若是比永琏表现得好,那岂有伴读压过主子的道理?那就是冒犯主子了,皇帝真瞧见了恐怕也不会高兴。
各中分寸实在难以掌握,更何况特升额不过是个五岁小儿。
不知熹贵妃心中的千回百转,特升额落落大方地上前半步:“奴才不才,愿随阿哥读书,供阿哥驱使,求皇上考教奴才。”
皇帝的视线落在了窗前的桌案上,见现成的笔墨纸砚都有,便开口:“你写张大字瞧瞧吧。”
“奴才遵旨。”
特升额走到窗前,视线在永琏和嬿婉的大字上略微一扫便尽收眼底,瞧着桌上悬着的玉笔也不敢妄动,对一旁的宫女嘴甜道:“劳烦姐姐随便拿根竹笔和墨来。”
又转身对着皇帝似是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哥和公主用惯了的东西,奴才不敢擅动,更怕糟践了主子们的好东西。”
见他这般恭谨,熹贵妃心中先顺了两分气儿,有这般作态在前,就是他的一笔字真越了永琏去,也不是诚心冒犯,能用赤子心肠来开脱离。
也不晓得是这小子真天生开了七窍心思灵敏,还是为人谨慎,误打误撞做对了。
皇帝有感于先帝爷在时储位斗争隐患,便禁止了诸王自选哈哈珠子,改由朝廷审核。
永琏尚不足入学之年,身边的伴读还未定人选,平日里身边的年纪相近的男孩儿,不是大哥永璜,就是陪他玩耍的仆从小子。就是舅舅们家的表兄弟,见的也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