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贵妃提起“毛脚女婿”,琅嬅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晃神间还未出声,就听永寿宫门口太监嘹亮的传呼升殿声响起。
“皇上驾到——”
琅嬅忙上前两步,扶着熹贵妃起身,一并往殿外迎去。
皇帝推开了苏培盛伸出的手,自己撑住御辇的扶手,一使力将身子支了起来,站起身微缓了一瞬,便一掸袍子跨出步辇,眼神在垂首行礼的董夫人和特升额身上一划而过,便对请安的熹贵妃一抬手,淡淡笑道:“你这里今日好生热闹。”
熹贵妃起身,在落后皇帝半步的位置随着皇帝缓步而入,笑道:“可不是,臣妾近来倒是愈发爱热闹了,只盼着将来还有更热闹的呢。”
她话中深意只轻轻一点,便见永琏快步从后殿走上前来:“孙儿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万福金安。”
皇帝一瞧他,眼中的笑意倒是真挚许多,伸手转了一下他瓜皮帽上的玉珠,笑道:“永琏来给皇玛法请安了。”
又玩笑道:“你小人家,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还没有你额娘来得快呀?”
永琏素来得皇帝喜爱,并不是很畏惧龙威,一骨碌爬起来,仰着头,一双黝黑光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自然流露出亲昵的神采来。
“回皇玛法的话,永琏刚刚在后殿习字。”
说着就向皇帝伸出小手去,熟门熟路地牵住了皇帝缂金彩云蓝龙青白狐皮龙袍的袍角,白嫩的团子脸上露出一个稚气的笑来。
皇帝用食指点点他的脑门,口气轻松:“哦?咱们永琏都学会写大字了啊。”
他微微弯些腰牵住了永琏的小手:“走,带皇玛法瞧瞧你写的字去。”
一行人随皇帝行至后殿。
永寿宫的左稍间里暖意融融,临窗下布了一张紫檀木的长方桌,案头清供了两只佛手,铺着的大榜纸上压着青玉镇纸,笔架上悬着三支狼毫,砚台里余墨未干。
进了稍间,永琏就松开了握着皇帝的手,噔噔噔跑到案前,拿起自己抄写的大字来捧到皇帝跟前。
皇帝进了稍间一眼望过去就知道熹贵妃是用了心布置的,微微颔首,就接过永琏手中的大字来。
尚未启蒙的幼童所写,依照皇帝这样尚书房大儒熏陶出的眼光来看,自是童稚,只是照猫画虎写的大字罢了,好在勉强称得上是横平竖直。
不过细细看来,字虽没什么笔力可言,框架却中正疏朗,有一二可取之处。
皇帝摸了摸永琏的小脸,笑道:“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不错了,你三叔小时候尚不及你。”
四阿哥自小在圆明园长大,并不在他跟前。
弘时前头的哥哥们都早夭,是他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却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皇帝随口提及弘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弘时已经被自己革去黄带子,不再是自己的儿子了,一时失了兴味,神色也淡了下去。
董夫人紧紧牵着舒升额不敢抬头,只当自己是木胎泥塑,聋子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