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不长不短。足够伤口结痂,勉强愈合。足够流言发酵,传遍街巷。苏晚晴这三天过得心神不宁。林尘自那日与钱掌柜定下约定后,便几乎不见人影。每天一早出去,天色擦黑才回来。依旧沉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种空洞似乎淡了些,多了点难以形容的专注。他到底在做什么?那个听起来异想天开的计划,能成功吗?钱掌柜可不是善茬,万一失败了……第三天下午,苏晚晴正在屋前晾晒草药,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欢快的脚步声。脚步声很重,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喜气。是钱掌柜。他几乎是跑过来的,圆胖的脸上泛着油光,不是焦急,而是兴奋。那双滴溜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老远就扬起了手,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粗布钱袋。“苏姑娘!苏姑娘!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钱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声音洪亮,与三天前的刻薄判若两人。苏晚晴的心提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草药:“钱掌柜?什么事?”“林公子呢?林公子在吗?我得好好谢谢他!真是神了!太神了!”钱掌柜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脸上的崇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他……还没回来。”苏晚晴迟疑道,“钱掌柜,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哈哈!”钱掌柜一拍大腿,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姑娘你是不知道!就这几天,城西王记药行,还有南街孙家,他们库里那批跟风囤的川芎、当归,全完了!彻底霉变了!血本无归啊!听说王老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苏晚晴捂住了嘴。林尘说中了!真的霉变了!“那……您的货?”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的货?哈哈!”钱掌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多亏了林公子!他那日当即就领着我去找了城中最大的‘涌金池’澡堂和另外两家药浴铺子!你是没看见,林公子跟那几个精得像鬼似的老板谈价的样子!几句话,就把那批轻微受潮的药材卖了个好价钱!比预想的还高三成!”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钱袋:“不仅租金连本带利都回来了,扣掉所有开销,还净赚了这个数!”他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晃了晃。苏晚晴看着那钱袋,听着钱掌柜的话,感觉像在听天书。三天前,她还被逼得走投无路,三天后,不仅危机解除,竟然还……赚了钱?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正恍惚间,林尘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他走得不快,步伐稳定,夕阳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林公子!您可回来了!”钱掌柜像见了亲人一样,立刻撇下苏晚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腰弯得极低,双手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奉上,“这是您的那份!三成利润,一文不少!您点点?”林尘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钱袋,并没有接,而是先看了一眼站在屋前的苏晚晴,见她安然无恙,眼神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瞬。然后才看向钱掌柜,平静地开口:“租金。”“哦!对对对!您看我这记性!”钱掌柜一拍脑门,立刻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一些的钱袋,转身塞到苏晚晴手里,笑容可掬,“苏姑娘,这是退还您的租金,多余的算是利息!以前是钱某有眼无珠,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这房租,您看着给,啥时候方便啥时候给!”苏晚晴拿着两个钱袋,感觉手心沉甸甸的,有些不真实。她看着钱掌柜那副前倨后恭、近乎谄媚的样子,再看向走过来的林尘,心中百感交集。震惊,好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依赖感。他真的做到了。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视作天大难题的危机,甚至还让难缠的钱掌柜变得如此……和蔼可亲。林尘这才接过钱掌柜手中那个大钱袋,掂了掂,随手揣进怀里,仿佛那只是一袋石子。他对钱掌柜的感激和恭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交易两清。”“清!太清了!林公子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钱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钱掌柜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林尘不再多言,迈步向小屋走去。苏晚晴回过神来,对钱掌柜匆匆道了声谢,也赶紧跟了上去。钱掌柜站在巷子里,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尤其是林尘那挺直却瘦削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因兴奋还是后怕冒出的汗珠。街坊邻居有探头探脑的,好奇这边发生了什么。钱掌柜立刻又挺直了腰板,恢复了几分掌柜的派头,但眼神里的惊悸未散。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邪门,真邪门……”他回想起林尘谈价时那双眼睛,不是锐利,不是精明,而是一种……洞彻。仿佛对方心里所有的底线、算计,在他面前都一览无余。他看王记药行霉变消息时的眼神,平静得像早就知道会如此。钱掌柜又擦了把汗,低声嘟囔道:“这小子看我的眼神,不像看活人,倒像……像在看一串早已写好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