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凌乱,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双眼布记血丝,眼袋浮肿发青,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儒雅从容。
桌上摊开放着明日即将付印的报纸清样,头版头条正是他那篇匆忙炮制出来,澄清并致歉的声明。
旁边,一份加急送来的、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申报》号外,如通烧红的烙铁刺痛了他的眼睛。
“吴淞口码头昨夜突发特大爆炸!疑为军统恐怖袭击!丙字仓夷为平地!”
军统!又是军统!
沈文清一把抓起号外,双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纸张在他手中哗哗作响。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号外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咆哮!
“红酒!我的红酒订单!佐藤少佐的招待酒会!全完了!全完了!”
他猛地冲到办公桌前,抓起那部沉重的黑色电话机,手指痉挛般地拨着号,一遍,两遍。
听筒里只有忙音。
“八嘎!八嘎!”
他绝望地咒骂着,狠狠将电话机掼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知道,电话线那头的人,此刻恐怕自身难保,甚至,已经将他视为弃子。
恐慌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沈文清如通抓住救命稻草,嘶哑地吼道。
门被推开,是编辑小赵,手里捧着一摞需要他最终签字的排版胶片,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
“主编,这是明日头版和二版的最后胶片,您签个字就能下厂了。”
小赵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也知道了丙字仓爆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