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县唯一的星级酒店,顶层包厢“丰饶厅”。
红木圆桌上,摆满了从省城空运来的象拔蚌和波龙,与窗外泥泞的街道形成一幅魔幻画卷。
主座上,亩万斤的董事长刘承恩,一个戴金丝眼镜、穿中式立领衫的中年男人,正满脸笑意地为孟远布菜。
他身上没有一丝庄稼人的气息,更像个大学教授。
但镜片后偶尔闪过的精光,无声地宣告着谁才是这片土地的王。
“孟总,您和您的团队不远千里而来,真是给我们送财运的活菩萨啊!”刘承恩端起茅台,一饮而尽。
“我代表丰饶县三十万父老乡亲,敬您一杯!”
孟远微笑着举杯,只在唇边抿了一口,不动声色。
马克坐在旁边,看着这桌酒菜,再想想白天田埂上那些麻木的面孔,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知道,这场宴会就是一次试探,一次下马威。
“孟总年轻有为,但我们这儿啊,跟江城不一样。”
刘承恩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语气意味深长,
“这里的土,有它的脾气;这里的人,有他们认的理。我刘承恩,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个农民儿子,比你们这些高才生,更懂这片土地。”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推开。
十几个乡镇的村支书、主任,端着满满的白酒,排着队走了进来。他们脸上带着淳朴又拘谨的笑,黝黑的皮肤和桌上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
“孟总,我是二道沟的张大海!我们村能脱贫,全靠刘董!这杯我敬您,也敬刘董!”
“孟老板,我是县农业站的,以后有技术上的事随时找我!但也离不开刘董这样的龙头企业带动啊!”
一场精心策划的“车轮战”开始了。
他们不谈商业技术,只谈人情规矩,谈感谢刘董。
那些人在用这种最古老、最有效的中国式人情,为孟远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强龙,不压地头蛇。
马克在桌下,用团队内部加密频道发来一条信息,“这帮人真可恨!在用笑脸和白酒告诉我们,让我们滚蛋!”
孟远没有回复,只是平静地接受着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来者不拒。
一杯杯辛辣的白酒下肚,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酒局尾声,当最后一位村干部退下。
一直沉默的孟远,第一次,主动端起了酒杯。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