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幕总带着种压迫性的深蓝,像是谁把靛蓝的染料泼进了陶瓮,连星星都浸得发暗。陆惊鸿靠在烽燧残墙上,杨公盘的铜镜反射着唯一亮堂的天狼星,镜沿的铜绿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像极了滇西沐王府那些养在瓷瓶里的蛊虫
——
看着不动声色,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活物。
格桑梅朵正用打火石敲打着块陨铁碎片,火星子溅在沙地上,烫出一个个针尖大的黑印。“赫连家的‘风媒’还在沙丘后头打转。”
她忽然嗤笑一声,将陨铁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淡淡的硫磺味让她想起纳木错的温泉,“苯教的《黑色仪轨》里说,跟踪猎物时要让自己的影子和对方重叠,这样就能‘偷运道’——
可他们忘了,戈壁的月亮会移动,影子哪能一直重合?”
陆惊鸿的指尖划过杨公盘上的
“景门”
刻度,那里的铜针总在微微颤动,像是被某种低频声波干扰。他想起在辽北赫连老宅见过的萨满鼓,鼓皮上绷着的人骨纹路,敲击时会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当时赫连铁树说那是
“十三战神魂”
在显形。“不是风媒那么简单。”
他低声道,目光扫过西北方的沙丘,那里的沙粒正以极慢的速度流动,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弧线,“是‘影卫’——
十大家族都养着这么批人,平时藏在暗处,只有族长亲自下令才会现身。”
风突然卷着股腥气掠过,格桑梅朵猛地按住腰间的铜质噶乌盒,盒里的《龙钦心髓》残页像是被烫到似的收缩起来。“是‘血祭’的味道。”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藏袍下的手悄悄握住了金刚杵,“苯教黑派用活人献祭时,血珠溅在沙地上会发出这种甜腥味
——1995
年纳木错的认证书事件,那些被扔进湖的喇嘛,血味飘了三里地。”
陆惊鸿将杨公盘倒扣在沙地上,铜镜朝下的瞬间,镜面竟透过沙土映出沙丘后的景象:七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正围着个火堆,火上悬着的铜鼎里冒着暗红的烟,鼎沿刻着的逆万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们在祭‘血螺梵轮’。”
他认出鼎身的纹路与南宫氏的圣物吻合,“萨迦派的‘四业诛杀阵’需要人血启动,看来南宫家也掺和进来了。”
格桑梅朵忽然想起沐云裳说过的话,十大家族表面上各守一方,暗地里却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哪怕隔着几千里地,根须也在地下缠成一团。“就像司徒家倒卖稀土时,总不忘给齐家分杯羹。”
她往火堆里添了块骆驼刺,火星子卷着灰烬冲上夜空,“老辈人说这叫‘暗影相护’,其实就是互相攥着对方的把柄
——
谁要是敢先松手,就得被其他人撕碎。”
陆惊鸿的杨公盘突然发出蜂鸣,铜镜里的影卫们正用刀划破掌心,将血滴进铜鼎。随着最后一滴血落下,沙丘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那些人的影子从地面浮起,化作半透明的人形,朝着烽燧的方向飘来。“是‘借影术’。”
他迅速取出三枚乾隆通宝抛向空中,铜钱落地时呈
“乾三连”
卦象,“南宫家从萨迦派学的邪术,能用自己的影子当探子,被发现了也只是损失点阳气
——
当年波斯湾输油管道的厌胜之物,就是靠这招放进去的。”
格桑梅朵解下噶乌盒,将《龙钦心髓》残页铺在沙地上,用陨铁碎片压住四角。残页上的藏文在月光下亮起,渐渐连成一幅曼陀罗阵,阵眼恰好对着烽燧的断墙。“宁玛派的‘破影咒’。”
她的指尖在阵图上快速点过,每点一下,沙地上就泛起圈金色的涟漪,“当年莲花生大士在桑耶寺对付苯教影子兵,用的就是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