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的野犬雨下得很大。车窗外的霓虹被水汽揉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像劣质的油画。聂总,到了。司机老陈的声音沉稳。我嗯了一声,目光从一份并购案文件上移开,看向窗外。这里是夜色会所的后巷,肮脏,潮湿,与前门的纸醉金迷判若两重天。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拳脚声混在雨声里,沉闷而压抑。我本无意理会。这座城市每分每秒都在上演弱肉强食,我见得太多,也亲手导演过太多。正要收回视线,地上那人却挣扎着抬起了头。巷口的灯光昏暗,恰好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即使此刻沾着泥水和血污,也难掩精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盛满了不甘和破碎的倔强。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真丝披肩。保镖阿武立刻撑开黑伞,护在我头顶。聂总他有些意外。我没说话,径直朝那几人走去。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几个打手闻声回头,看到我的瞬间,脸上的凶狠变成了惊恐。为首的刀疤脸显然认识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聂……聂总,您怎么在这儿你们在我车前,吵到我了。我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刀疤脸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对不住,对不住!我们马上走!他冲同伙使了个眼色,几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子深处。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我低头,看着地上的人。他蜷缩着,浑身湿透,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落。他似乎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叫什么我问。他沉默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沈澈。声音沙哑,却很好听。欠了多少三十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爸赌输的。我点点头,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指尖夹着,递到他面前。黑色的卡片,烫金的字,只有我的姓氏和一串号码。明天来找我。这三十万,我替你还。他愣住了,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满是戒备和不解。为什么我高兴。我收回手,转身走向汽车,我不喜欢问第二遍。阿武替我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后视镜里,那个叫沈澈的年轻人还躺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名片,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助理在电话里汇报着明天的行程,我却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双眼睛。干净,倔强,又带着一丝艺术家的脆弱。就像我曾经收藏过的一件易碎的瓷器。我忽然觉得,把他放在我的收藏室里,应该会很好看。第二天,沈澈如约而至。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头发被雨水微微打湿,贴在额头上,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倔强。他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秘书将他领进来,他拘谨地站在我面前,微微低着头。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静。他缓缓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不时地打量着我的办公室。三十万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我看着他,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我会教你如何在这个城市生存,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站稳脚跟。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疑惑,聂总,您为什么要帮我我……我能为您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我靠在椅背上,眼神锐利,我看中的是你的潜力。我相信,在我的培养下,你会成为我手中的一把利刃。沈澈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了点头,好,聂总,我愿意跟着您。我会努力的。从那以后,沈澈就正式开始在我身边工作。我给他安排了最基础的工作,从文件整理到市场调研,每一项任务他都完成得一丝不苟。他既聪明又勤奋,学习能力极强,众多复杂业务在他手中都能被处理得有条不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尚缺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时机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星辰艺术展,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青年艺术家盛会。能在这里崭露头角,就等于拿到了通往名利场的入场券。往年的名额,各大画廊和资本方争得头破血流。今年,我只打了一个电话。刘馆长,我手里有个新人,想在星辰展上要个位置。电话那头的美术馆馆长,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聂总您开口,别说一个,十个都给您留着!位置绝对是最好的!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澈时,他正在画一幅画。画上是燃烧的星空,瑰丽而绝望。他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调着手里的颜料。不高兴我走到他身边,看着画布上那抹刺目的红。没有。他低着头,只是觉得……不真实。很快就真实了。我伸手,用指尖抹掉他脸颊上的一点颜料,我聂婧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我喜欢他这副模样。像受惊的鹿,纯粹又惹人怜爱。艺术展那天,我亲自陪他去了现场。他的作品被安排在展厅最核心的位置。那是一幅名为《涅槃》的巨幅油画,画面是挣扎着从灰烬中飞出的火鸟,带着一种决绝而惨烈的美。这幅画,瞬间引爆了全场。所有人都被那惊人的才华和强烈的生命力所震撼。著名的艺术评论家张老先生,当场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这幅画里有梵高的疯狂,也有莫奈的诗意。这位叫沈澈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闪光灯不停地闪烁,所有人都围着沈澈,向他祝贺,向他抛出橄榄枝。他站在人群中央,穿着我为他挑选的白色西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影。我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端着一杯香槟,朝他举了举杯。他看到了,眼神亮了一下,嘴角也微微上扬。那一刻,他眼里的依赖和信赖,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沈澈一夜成名。他的画被炒到了天价,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位横空出世的艺术天才。我为他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聘请了最好的团队为他打理一切。他从一个被追债的穷小子,一跃成为了艺术圈炙手可热的新贵。他开始出席各种高端晚宴和派对,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依旧很干净。他会礼貌地和所有人交谈,但始终保持着距离。晚宴一结束,他就会立刻回家,回到云顶那间公寓。他所有的收入,都由我的财务团队管理。他需要用钱,只需要签个字。他对我,也一如既往地温顺。会在我回家时,为我准备好拖鞋。会在我疲惫时,安静地为我按摩太阳穴。会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轻声说:聂总,别太累了。我开始让他叫我的名字。叫我聂婧。他愣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试探着叫了一声:……聂婧。我笑了。我以为,这只被我驯养的鸟儿,已经彻底习惯了它的金丝笼。我甚至开始觉得,笼子或许可以再大一点,再华丽一点。我忘了,无论是多温顺的鸟,骨子里都向往着天空。沈澈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不再仅仅是艺术圈的新贵,甚至开始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公众人物。他的眉眼清冷,气质独特,很受品牌方的青睐。我允许他接了一些顶奢品牌的代言,但都亲自把关。我不希望他过度商业化,那会损耗他作为艺术家的灵气。他变得忙碌起来。画展、采访、商业活动,排满了他的日程。我们见面的时间变少了。有时我深夜回到云顶公寓,他已经睡了。他会留一盏小小的夜灯,床头放着一杯温水。这些细微的体贴,让我很受用。我开始放给他更多的自由。他的银行卡,我解除了额度限制。他的行程,我也让他的团队自行安排,只需向我报备。我觉得,是时候让他学着自己飞一飞了。当然,牵着他的线,始终在我手里。变化是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开始的。那晚,沈澈作为特邀嘉宾,捐出了一幅画用于拍卖。我因为一个临时的跨国会议,去得晚了一些。进场时,正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林家的千金--林薇薇。林家,是我在生意场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两家斗了快十年,互有胜负,积怨已深。林薇薇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挽住沈澈的胳膊,姿态亲昵。聂总,您来了。她主动打招呼,笑意盈盈,早就听说您资助了一位天才画家,今日一见,沈先生果然才华横溢。她口中资助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沈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想把胳膊抽出来,却没有成功。林小姐客气了。我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沈澈身上,阿澈,过来。我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沈澈的身体明显一僵。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林薇薇,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就是这一丝犹豫,让我的心沉了一下。最终,他还是挣开了林薇薇的手,走到了我身边。聂婧。他低声叫我。回家。我没再看林薇薇,转身就走。回去的车上,气氛很压抑。你和林薇薇,怎么回事我率先打破沉默。没什么。他看着窗外,声音很低,只是在宴会上认识的,她……很欣赏我的画。是么我冷笑一声,她欣赏的,恐怕不止是你的画。他转过头,看着我,眉头微蹙: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她接近我是别有用心不然呢我反问,你以为林家的人,都是纯洁无瑕的小白兔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聂婧,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复杂薇薇她很单纯,她只是……薇薇我打断他,重复着这个亲昵的称呼,嘴角的弧度更冷了,叫得很熟练。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另一个女人,对我露出不悦的神情。我忽然意识到,这只鸟的翅膀,或许已经硬了。他开始渴望挣脱我手里的线,去飞向一片不属于我的天空。而林薇薇,就是那片天空的引路人。data-fanqie-type=pay_tag>那次争吵之后,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沈澈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他不再回云顶公寓,而是以寻找创作灵感为由,住进了画室。他的行程报备,也变得越来越敷衍。常常是活动结束了,我才从秦秘书那里得知。我没有戳破。我在等,等他自己想清楚,谁才是他的根。我以为,他只是一时被新鲜感迷惑,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我高估了他的清醒,也低估了林薇薇的手段。一周后,秦秘书递给我一份资料。聂总,这是沈先生最近的消费记录。其中有几笔,数额比较大。我翻开,目光落在其中一笔消费上。‘晨曦之泪’……这不是上个月在巴黎拍卖会上那条蓝宝石项链吗我记得这条项链,成交价八百万。是的。秦秘书点头,买家信息是保密的,但我们查到,资金是从沈先生的私人账户划出的。项链呢前天,林薇薇戴着它出席了一场品牌活动。我放下文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八百万。他用我给他的钱,去讨好我对手的女儿。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迷惑,而是挑衅。我拨通了沈澈的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起。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背景里有海浪的声音。在哪……在海边写生。哪个海他沉默了。和林薇薇在一起我替他说了出来。电话那头,传来林薇薇娇俏的声音:阿澈,谁的电话呀沈澈慌乱地说了句我晚点打给你,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气笑了。很好。他学会撒谎了,也学会为了别的女人挂我的电话了。当天晚上,我去了他的画室。他刚回来,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看到我,他明显愣住了。聂婧你怎么来了我环顾着画室。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手为他布置的。每一支画笔,每一罐颜料,都价值不菲。而现在,画室的角落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女士的阳伞,精致的藤编野餐篮,还有一束已经有些蔫了的白玫瑰。玩得开心吗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他躲开了我的视线。我只是……出去散散心。散心我拿起那束白玫瑰,扔进垃圾桶,散心需要花八百万买一条项链送给林薇薇他脸色一白,猛地抬头看我:你调查我我需要调查吗我冷冷地看着他,沈澈,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的钱,你的名气,你这间画室,哪一样不是我给的所以呢他忽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所以我就要像个宠物一样,被你关在笼子里,永远不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吗朋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林薇薇叫朋友沈澈,你天真得可笑。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林家就能让她立刻从你身边消失你敢!他双拳紧握,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火焰,聂婧,你别太过分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是吗我逼近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你再说一遍,你不是我的什么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他战栗的寒意。他看着我,眼里的火焰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恐惧。他终究还是怕我的。聂婧……他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记住你的身份,沈澈。我松开手,用纸巾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否则,我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让你……摔回泥里。说完,我转身离开。我知道,这道裂痕,已经无法弥补了。他已经不再是那只温顺的金丝雀。他长出了爪牙,并且,想要挣脱我的掌控。我给了沈澈最后一次机会。我让秦秘书警告了林家,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女儿,离我的人远一点。林家家主林宗明是个老狐狸,嘴上答应得客客气气,背地里却阳奉阴违。林薇薇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频繁地和沈澈见面。甚至有媒体拍到了他们同游国外的照片,标题起得暧昧又刺眼——天才画家与豪门千金,恋情曝光我让人把新闻压了下去。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沈澈,他选择了一条与我为敌的路。我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一个雨夜,和我们初见时一样大的雨。秦秘书敲开了我书房的门,神色凝重。聂总,出事了。她递给我一个加密U盘。这是我们安插在林氏集团的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林氏下个月即将竞标的城南地块项目,他们的最终标底,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城南项目,是我筹备了近半年的心血,关乎集团未来五年的战略布局,至关重要。标底是最高机密,只有我和几个核心高管知道。谁泄露的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秦秘书深吸一口气,点开了U盘里的一个音频文件。里面是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林宗明。另一个,是沈澈。阿澈,这次多亏了你。等拿下了城南这块地,我们林氏的实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聂婧也得敬我们三分。林伯父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沈澈的声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决绝,聂婧她控制了我太久,我不想再做她的傀儡。好,好!有志气!你放心,等扳倒了聂婧,薇薇就交给你了。我们林沈两家联手,以后这A市,就是我们的天下!……音频不长,我却听了很久。直到最后一个字节播放完毕,房间里陷入死寂。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得我脸色惨白。原来,他不止是想挣脱我,他是想……毁了我。用我给予他的一切,来作为对付我的武器。我亲手把他从泥潭里捞出来,为他洗去污泥,为他披上锦衣,让他站在万人中央,享受荣光。到头来,他却联合我的敌人,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我养的一条好狗。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像血。我以为我会愤怒,会心痛。但奇怪的是,我心里一片平静。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在检测到致命错误后,自动启动了清除程序。秦秘书。我抿了一口酒,看向她。在。通知下去,城南项目的标底,上浮百分之五。秦秘书愣了一下:聂总,这样我们的利润会……按我说的做。我打断她,另外,准备一份新闻通稿。什么内容就写,著名青年画家沈澈,所有成名作均由他人代笔。把他刚出道时,我为他安排的那些‘幕后团队’的资料,都放出去。秦秘书的脸色瞬间变了:聂总,这……这会彻底毁了沈先生的。是么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不是很好吗我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字一句地说道:游戏,该结束了。我给了林家和沈澈一个巨大的惊喜。城南项目竞标会当天,林宗明志在必得。当他报出那个从沈澈那里得来的标底时,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而我方代表,在最后一刻,报出了一个比他高出百分之五的价格。不多不少,正好压过他。林宗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不解。我回以他一个优雅而疏离的微笑。老狐狸,跟我斗,你还嫩了点。项目尘埃落定,我方大获全胜。林宗明失魂落魄地走出竞标大厅,迎接他的,是早已等候在外的记者。林总,请问您对竞标失败有何看法林氏集团这次损失惨重,是否会影响公司股价他还没来得及应对,另一个重磅炸弹,引爆了全场。各位!最新消息!天才画家沈澈被曝出‘代笔门’丑闻!一个记者举着手机,高声喊道。瞬间,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网络上,我授意发布的那篇通稿,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登上了所有平台的热搜第一。天才画家竟是骗子沈澈代笔艺术圈最大丑闻一个个刺眼的词条,像一把把尖刀,刺向那个曾经被捧上神坛的名字。通稿里,证据确凿。有所谓的幕后团队成员,出来匿名指证,沈澈的成名作《涅槃》,其核心创意和大部分构图,都出自他们之手。沈澈只是在最后阶段,补了几笔而已。甚至还放出了几张模糊的,所谓代笔现场的照片。这些当然都是假的。沈澈的才华是真的,他的每一幅画,都是他亲手所作。但那又如何我说他是假的,他就是假的。我能把他捧上神坛,就能让他跌入地狱。舆论彻底炸了。曾经将他奉为天才的人,如今都调转枪头,骂他是无耻的骗子。他的社交媒体账号,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滚出艺术圈!还我被你欺骗的感情!你这个靠着资本包装出来的垃圾!我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不断刷新的谩骂,面无表情。秦秘书坐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我问。聂总,您……真的不后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沈先生他……一个背主求荣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我不是在可惜他。我只是在可惜,我当初那点可笑的恻隐之心。电话响了。是沈澈。我接了起来,没有说话。是你做的,对不对他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网上的新闻,是你做的!是。我承认得干脆利落。为什么!他几乎是在咆哮,聂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我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沈澈,你背叛我的时候,怎么没问问自己这句话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我和林家合作,只是想摆脱你的控制!我不想再当你的金丝雀!所以,你就想联合外人,来折断我的翅膀我的声音冷了下去,沈澈,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林宗明那只老狐狸,是真的看重你吗你不过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现在,这颗棋子废了,你猜他会怎么对你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惨白的脸色。游戏结束了,沈澈。我淡淡地说,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说完,我挂断了电话。车窗外,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这座城市。而有些人,将永远被留在阴暗的雨地里。摧毁一个人,最彻底的方式,不是让他身败名裂,而是抽走他赖以为生的一切,让他变回一无所有的原点。对沈澈,我就是这么做的。代笔门只是第一步。紧接着,我冻结了他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他工作室的员工,在我授意下,一夜之间全部离职。那些曾经追捧他的画廊、美术馆,纷纷与他划清界限,甚至要求他退还之前的合作费用。各大品牌方,也陆续发出解约声明,并向他索要天价的违约金。我把他从云顶公寓赶了出去。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那栋他住了近两年的豪宅楼下,茫然四顾。这座城市的繁华,似乎再与他无关。他想去找林薇薇。可林家此时,也已经自顾不暇。竞标失败,加上与我为敌,林氏集团的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市值蒸发了近百亿。林宗明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天才画家沈澈被林家的保镖,毫不留情地挡在了门外。据说,林薇薇连面都没露。他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苦苦哀求。聂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放过我吧。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一条都没有回复。情分在他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交易和算计了。他走投无路,只能回到他那间位于城西的画室。那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是我,留给他的,最后的刑场。他以为他还能靠自己的双手,东山再起。他开始没日没夜地画画,想用新的作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很快就发现,他连买颜料的钱都没有了。他放下身段,去找那些曾经对他赞不绝口的画商,希望能卖掉自己的画。但没有我的允许,整个A市,谁敢收他的画那些人见到他,如同见到瘟神,避之不及。沈先生,您的画……我们不敢要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拒之门外。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光环,彻底褪去。他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他终于明白,他引以为傲的才华,在绝对的资本和权力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秦秘书向我汇报这一切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剪去一根枯黄的枝叶,头也不抬地问。很不好。秦秘书的声音有些不忍,画室的房租快到期了,他交不上。房东说,再不交钱,就要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是吗。我放下剪刀,看着那盆姿态优雅的兰花。那就……再添一把火吧。我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城西画室的房东吗我是聂婧。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这个名字吓到了。聂……聂总!您好您好!你的那个租客,沈澈。我淡淡地说,把他赶出去。他所有的画,一张不留,全部给我烧了。沈澈被赶出画室的那天,下着小雨。和我们初见时一样,阴冷,潮湿。房东带着几个人,粗暴地把他的东西从画室里扔了出来。画架,画布,颜料,还有他视若珍宝的画稿,散落一地,被泥水浸湿。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想抢回自己的画。别碰我的画!你们别碰!他被人推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的心血,被堆在一起,付之一炬。火焰升腾,映着他绝望的脸。那些画,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希望。如今,都化为了灰烬。我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雨幕,与我对上。他踉踉跄跄地朝我的车跑来,被阿武拦住。聂婧!你出来!他嘶吼着,声音沙哑,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阿武为我撑着伞。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浑身湿透,满身泥泞,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我疯我笑了,沈澈,是你先背叛我的。我没有!他还在嘴硬,我只是想要自由!自由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你所谓的自由,就是踩着我的尸骨,去和我的敌人谈笑风生就是拿着我给你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就是泄露我的商业机密,想置我于死地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沈澈,你想要的不是自由,是贪婪。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既想要我为你铺就的康庄大道,又不想受我的任何束缚。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你以为你的才华,真的那么独一无二吗我继续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这座城市里,有才华的穷小子,多如牛毛。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双曾经让我动容的眼睛。因为你听话,因为你看起来干净。我以为,我捡到的是一只漂亮的宠物。没想到,却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聂婧……他看着我,眼里终于流露出了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敢了……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嫌恶地避开。晚了。我说。从你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出局了。我看着他身后那堆还在燃烧的灰烬,淡淡地说: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的代价。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到车上。开车。车子缓缓启动,将那个绝望的身影,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后视镜里,他跪倒在雨地里,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我聂婧,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投资失败,那就……及时止损。沈澈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曾经惊艳了整个艺术圈的名字。他就好像一颗流星,短暂地划过天际,然后便迅速陨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至于林家,日子也不好过。城南项目竞标失败,让他们元气大伤。我趁机收购了几家和他们有深度合作的下游企业,掐断了他们的供应链。紧接着,我又让人放出消息,说林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恐慌情绪蔓延,股东们纷纷抛售股票,银行也开始催缴贷款。内忧外患之下,林宗明苦苦支撑了不到一个月,就宣布了破产清算。曾经风光无限的林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林宗明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脑溢血,中风瘫痪了。林薇薇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不得不收起她的骄傲,开始为生计奔波。我听说,她后来去了一家夜总会当陪酒女。有一次,我的一个生意伙伴去那里应酬,恰好遇到了她。她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衣服,正卑躬屈膝地给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倒酒。那男人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她身上,她不仅不敢生气,反而还要笑着道歉。再也没有了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的生意伙伴回来后,当成笑话讲给我听。聂总,您这招可真是釜底抽薪啊!那林家大小姐,现在可是圈子里的笑柄。我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我从不主动去招惹谁。但谁要是敢动我的东西,就要做好承受我雷霆之怒的准备。无论是林家,还是沈澈。半年后,我几乎已经忘了沈澈这个人。直到有一天,秦秘书告诉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有人想见我。谁他说……他叫沈澈。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出现在我面前。我去了。咖啡厅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他。他瘦了很多,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长了,胡子也没刮,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憔悴。他面前放着一杯最便宜的冰水,水珠凝结在杯壁上。看到我,他局促地站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聂……聂总。他连叫我的名字的勇气,似乎都没有了。我在他对面坐下,点了杯咖啡。有事我问。我……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哦我挑了挑眉。在一家装修公司,当……当油漆工。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每天给人刷墙,虽然累,但……能活下去。我看着他那双手。那是一双曾经能画出星辰大海的手,如今却布满了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油漆。所以呢我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吹,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现在过得有多好吗不,不是的!他连忙摆手,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想……想来跟您说一声……对不起。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和悔恨。以前是我太天真,太不知好歹。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是我……毁了自己。现在我才明白,您当初说得都对。没有您,我什么都不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推到我面前。这里面……是我这个月挣的钱,不多,只有三千块。我知道,这连您一顿饭钱都不够,更别提还您的钱了。但我会努力的。我会每个月都来,直到……直到我还清欠您的那三十万为止。我看着那个信封,没有动。三十万。我早就忘了这笔钱。对他来说,却是一座需要用余生去偿还的大山。他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我初见他时,还要落魄。那时候的他,眼里至少还有光,还有不甘。而现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我最终没有收下那个信封。不必了。我看着他,声音平淡,我从不回收垃圾。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但我必须让他彻底断了念想。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哪怕是这种可笑的还债关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们之间,两清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好。他低下头,将那个信封,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走出咖啡厅,阳光有些刺眼。秦秘书在车边等我。聂总,都处理好了嗯。我坐进车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秦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轻声问:您……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在她看来,以我的手段,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并不是什么难事。不然呢我反问。杀人,诛心。我淡淡地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比死了还难受。对于一个曾经站在云端的艺术家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贫穷,不是劳累,而是让他亲手毁掉自己的才华和尊严,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废物。沈澈,已经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我的报复,也已经结束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澈。我的人生,回到了正轨。继续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继续扩大我的商业版图。只是,我再也没有动过任何恻隐之心。我的收藏室里,添了许多新的藏品。名贵的画,稀有的古董,璀璨的珠宝。每一件,都冰冷,美丽,且永远不会背叛。偶尔,在某个下着雨的深夜,我也会想起那双干净而倔强的眼睛。想起那只我亲手养大,又亲手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天亮之后,我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聂婧。那场饲养与背叛的游戏,不过是我漫长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个代价昂贵,却也让我彻底清醒的教训。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至于那些妄图攀附于我,又企图反噬我的人……我会让他们明白,我聂婧能给你的,自然也能……加倍收回。连本带利。全文完,撒花,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