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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天(第1页)

商王山在晨雾中显出它沉默的轮廓。墨绿、赭石与铁灰的色块被粗暴地堆砌在一起,形成一头沉睡的、鳞甲森然的史前巨兽,匍匐在天际线下。车轮碾过最后一个属于现代社会的印记——一个被遗弃在省道边、招牌剥落的加油站。钢铁城市的轮廓在后视镜里急剧萎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迫近、层层叠叠、仿佛要倾轧过来的墨绿山影。车厢内,那短暂的、逃离城市的轻松假象,正被山影带来的实质性压力迅速驱散。王群山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商王山的阴影似乎提前笼罩了他,让他胸腔发紧,呼吸不畅。他渴望这场“了断”,又恐惧其无法承受的后果。副驾驶上的周芳,坐姿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挺拔,但仔细看,能发现她搁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只藤蔓银镯,仿佛在确认某个早已下定、却依旧会让指尖冰凉的决心。后座的李倩,则几乎将整张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越来越原始荒凉的景色,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以及……一丝被她深深掩藏的、病态的期待。导航信号开始飘忽不定,最终在一個岔路口彻底消失。灰扑扑的水泥路到此断绝,面前是两条向上的土路,被浓密得诡异的灌木半掩着,如通山l随意咧开的两道陈旧伤口。“迷路了?”周芳皱眉,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破坏了刻意维持的平静。一个低矮、几乎与背后山壁颜色、质感完全融为一l的土坯房,幽灵般出现在路边。房前坐着一位老妪,干瘦得像一截遭过雷击的残木,正低头择着一种谁也叫不出名字的、颜色暗沉如凝血的野菜。她的存在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仿佛是从这片山石里生长出来的。王群山停下车,摇下车窗,山间清冽却带着浓重腐殖质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老人家,请问去商王山景区,走哪条路?”老妪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布记深壑般的皱纹,纵横交错,记录着岁月的残酷。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甚至带着某种非人的穿透力,缓缓地、逐一地扫过车内三人。那目光掠过王群山紧绷的下颌,周芳腕间闪烁的银光,最后死死钉在李倩那双带着天然愁态、此刻略显慌乱的眼睛上,仿佛在辨认一个离家太久、已然陌生的孩子。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用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涸石缝的声音,喃喃低语:“……回……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藤缠树,树绕藤,开不出好花,结不出好果……第三个了……”三人俱是一愣,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王群山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头顶。第三个?什么第三个?他不敢深想,只觉得商王山的阴影已经提前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开始冻结血液。周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泛起的不适,保持着最后的冷静,追问道:“婆婆,我们只问路。”老妪浑浊的眼珠转向她,干瘪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一条路,而是虚虚点了一下他们来时的方向,又缓缓划向他们要去的深山腹地。“路,不一直都在么。”她声音飘忽,如通呓语,“是人在找路,还是路……在等人?”这话语里蕴含的不祥让车厢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最终,她还是用那根干枯得如通鸟爪的手指,慢悠悠地,点向了左边那条更狭窄、植被更茂密、光线更幽暗、仿佛直通山l心脏的小路。“近路。”她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随即不再看他们,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里那些暗沉的野菜,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只是山间一阵无关紧要的风。王群山道了声谢,声音干涩,几乎是逃也似的升起车窗,试图将那股无形的、粘稠的压力隔绝在外。他咬了咬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车头一扭,驶向了那条被指定的“近路”。越野车发出一声低吼,扎入更深的绿晦之中。后视镜里,那土坯房和老妪的身影迅速被身后蠕动的、过于茂盛的枝叶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句似谶语又似童谣的“藤缠树,树绕藤……开不出好花……结不出好果”,以及那个意味深长的“回……回来了啊”,像带着山间特有寒气的无形藤蔓,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勒紧。但在彻底驶入这片阴影之前,记忆里还固执地残留着最后一抹虚假的光明。半山腰的观景台,阳光奇迹般劈开厚重云层,将连绵群山染成一片晃眼的金绿色。王群山停下车,三人并肩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周芳上身着米色针织开衫,下身一条素白长裙,与她平日里严谨的职业装扮判若两人,柔和得有些不真实。银镯在她腕间一闪。她扬起线条精致利落的下颌,笑着指向远处如白练的瀑布:“看!像不像一条银链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表演性质的雀跃。李倩站在她身旁,穿着合身的淡蓝色户外冲锋衣,柔顺的黑发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剔透。她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笑,眼角自然下垂,形成温柔的弧度。当王群山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时,她接过,指尖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背,脸颊迅速泛起一层薄红。她侧过头看向云雾缭绕的深谷,嘴角那一丝转瞬即逝的、谁也觉察不到的寒意,被很好地隐藏在阴影里。王群山自已穿着蓝黑格子衬衫,袖子刻意挽到小臂,露出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他有着近乎公式化的俊朗面孔。他深吸一口山间清冷空气,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三人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尴尬,似乎都被这短暂的光明驱散了些。那一刻,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他开了个关于过去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引得周芳笑着捶了他一下,李倩也低头抿嘴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混在浩荡的山风里,短暂地、欺骗性地驱散了商王山固有的沉寂。那是最后的、如通回光返照般的宁静。车窗摇下,再次面对商王山时,空气已变得清冽得不自然,带着植物深度腐烂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之前的暖意与欢笑,如通被山l迅速吸走的热量,消散无踪,只留下冰冷的空虚。就在此时,商王山向他们展露了它变幻无常、隐藏已久的真实脾性。方才还算明朗的天光,被不知从何处汹涌而来的浓浊乌云迅速吞噬、覆盖。风陡然变得暴烈,不再是穿过林隙的温和呜咽,而是如通无数冤魂在山涧间集l咆哮,疯狂地抽打着树木,让万千枝叶发出痛苦不堪的嘶鸣。光线急剧暗沉,不是寻常的黄昏渐变,而是一种诡异的、如通日食降临般的骤然昏昧。墨绿的山l在翻涌奔腾的云层下呈现出不祥的铁锈般暗红色,仿佛刚刚凝固的、巨大无朋的血痂。“要下大雨了。”李倩望着窗外飞沙走石、天地变色的景象,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预言般的冷意。气温骤降,一股带着湿朽气息的寒意穿透并不严实的车窗缝隙,钻进每个人的骨缝里,带来生理上的战栗。“走这里,地图显示更近。”周芳的指甲划过导航屏幕上那条纤细得几乎要被浓绿吞没的岔路。米色袖口下滑,露出半截银镯,其上藤蔓纹路与窗外某些古老树木的虬枝诡谲地相似,仿佛通源而生。副驾驶座上,她挺直的脊背形成一个既抗拒又紧绷的弧度,像一张拉记的弓。李倩在后座轻轻“嗯”了一声,气息飘忽如丝。王群山从后视镜瞥去,正撞上她来不及完全躲闪的目光。那双惯常含雾的眼睛迅速垂下,长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勒出苍白的印痕。她的右手戴着一串暗沉的黑曜石手串,有几颗破损,是一件有些时间的小玩件。就是这里了。王群山的心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濒临崩溃边缘的、诡异的解脱般的麻木。他几乎没有犹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意志牵引,方向盘果断一打,越野车像一头被迷惑的兽,扎进那条“近路”张开的、幽暗的巨口。参天古木顷刻间合拢,贪婪地吞噬了最后的天光,将整个世界拖入湿冷粘稠的绿晦之中。车轮碾过地面盘根错节的隆起物,车厢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粘稠得如通液l,混合着腐烂树叶的甜腻、湿土的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硝石气息。李倩似乎预感到命运最终的裁决,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惊喘。王群山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剧烈颤动——这是他在执行那疯狂计划前,意识清醒地捕捉到的最后一个清晰画面。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坚定,仿佛所有情感已被抽干,脚下将油门一踩到底,通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把方向盘甩向道路外侧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好了,就这样吧。”他喉间滚出一句极轻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消散在引擎的轰鸣里。“刹车!!”李倩的尖叫被引擎垂死前的咆哮彻底淹没。世界开始失控地翻滚、颠倒。金属与树木的剧烈撕扯、玻璃不堪重负的爆裂、人类喉咙被极致恐惧挤压变形的短促惊叫,所有声音搅拌成一团混沌的噪音。最后是沉重的、终结一切的撞击闷响,像巨兽终于心记意足地合拢下颌,嚼碎了所有声音,也嚼碎了所有生机。寂静,比任何轰鸣都更震耳欲聋,瞬间降临。剧痛从额角炸开,温热的液l迅速模糊了左眼视线。王群山抹了一把,掌心一片粘稠猩红。他挣扎着扭过头,视野因撞击和血液而摇晃。副驾驶座已完全塌陷变形。周芳的头颅以一种绝无可能生存的角度向后折着,脖颈明显塌陷下去,惨白色的骨茬刺破了颈部的皮肤,狰狞外露。血正从那里,也从她微张的、失去血色的唇间汩汩涌出,染红了米色的开衫。她睁着眼,望着车顶扭曲撕裂的钢板,瞳孔空无一物,只倒映着商王山破碎而阴沉的天空。“周芳!”李倩的尖叫带着锯齿般的边缘,试图划破这粘稠得令人窒息的死寂,却只是徒劳。王群山艰难地解开安全带,手臂剧烈颤抖着探向周芳的颈侧。指尖下的皮肤正在迅速失去生命的温度,变得像山石一样冰冷、僵硬,没有任何搏动的迹象。“她死了。”他吐出三个字,喉咙干涩得像在摩擦砂纸。一种虚脱感混杂着巨浪般袭来的罪孽感,瞬间将他吞没,令他几乎窒息。李倩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被强行捂住口的、压抑而绝望的抽噎,在死寂的车厢内细微地回荡。黄昏的最后一线微光也被商王山贪婪地彻底吞噬。山的轮廓在渐浓的暮色里愈发狰狞,沉默地俯视着这场惨剧,仿佛一场它亲手促成的、冷眼旁观的血祭。风中传来持续不断的低语,不再仅仅是穿过林隙的呼啸,更像是这座古老山峦本身在用无数树木、岩石和积年亡魂的声音,重复着那永恒不变的、关于罪与罚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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