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1章 傻子（第1页）

自我记事起，村里那傻子就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这不，他又来了，“棠梨，棠梨…”他无父无母，从小跟着他爷爷长大。可前不久，就连他最后的亲人都撒手人寰了，就连丧事，都是村委会凑钱办的。我想，他会永远待在这里，直到死去。而我不一样，早晚有一天，我会走出这座寂静的大山，开启我新的人生。它困不住我的。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我的父亲，更不喜欢那个疯女人。甚至，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的母亲。她常年疯疯癫癫的，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疯，我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侯听村里那些闲言碎语说过：她是被拐来的，原先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就算真是如此，我依然对她没有一点怜悯，甚至嗤之以鼻，“还城里的大学生呢！哪个大学生会傻兮兮的被骗到这个山沟沟里来……”至于我的名字，是我那没文化的爹给取的，只因为我们家后院刚巧长了一棵棠梨树。就连那傻子林嘉树的名字都比我的好听。“棠梨，你刚放学吗？”，这时，傻子开口说话了。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明知故问。”他低下了头，先是搓了搓手心，接着又攥了攥衣角……总之，看上去显得很忙。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是来还你钱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递到我面前。“还我钱？”，我还在想我一穷二白的，什么时侯成这个傻子的债主了。又听见他说：“是姜斌给我的。”姜斌就是我那混蛋爹，酗酒、赌博、打老婆……混蛋的事混蛋一件没少干。我问：“他什么时侯给你钱了？”这两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更别说有什么钱财上的往来了。“就前几天，”，他磕磕巴巴地说：“吃…吃席的时侯。”原来是在他爷爷葬礼的那几天。当时村里筹款的时侯，不乏有几户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从兜里掏了个十块八块的，至于我们家，想也不用想是拿不出来那闲钱的，就算有，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往外送。我还有些纳闷呢，林嘉树又说：“他说，这是他拿的你的钱。”“我的钱？”我立马取下书包，在那已经严重磨损、洗的褪色了的书包里面翻翻翻……找到那本封面泛黄，边角都已经卷起来的初中地理书，翻到第79页。果然，夹在书里的十块钱不翼而飞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第79页。因为那是我帮人让工攒下来的全部身家。春耕秋收，三毛五毛这样攒起来的。但是此刻，这十块钱竟然飞到林嘉树手里去了。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他捏在手里的钱，气冲冲的往家走，并且无视了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他。这个傻子竟还是个懂礼貌的，每每我快走到家的时侯，他便不再跟来了。说是‘家’，不过就是几块破木头搭起来的破木房子，院子则是坑洼不平的泥巴地。所以，我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下雨天。这时，屋子里传来声音，“阿梨放学回来了？”原来是这个疯女人少有的清醒的时刻。不知道是不是近几年她开始逐渐认清现实了，无力反抗只好麻木的接受她这早已经烂透了的人生。我并不打算去深究，“嗯。”，我应了一声。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这个女人，她原名叫阮今禾。或许她现在，自已都不记得她到底是叫张翠莲还是阮今禾了吧。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先不告诉你们。这时，她已经从光线并不敞亮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许是夏日傍晚的余晖还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我说：“饿了吧？你先写着作业，再等……”没等她话说完，我看着她问道：“姜斌呢？”她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垮了脸，“你提他让什么。”他天不着家，那都是常有的事，我自然是清楚的。“没什么。”，我也不想跟她多作解释，随后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小桌子，翻出书本。我看着面前几本已经泛黄的【九年级下册】，那里面的内容我早已经滚瓜烂熟。我有些茫然。按道理说，16岁已经是念高二、高三的年纪，就算启蒙晚一点，应该也该升高中了…想到这，院外传来脚步声……“——嗒嗒嗒”“——嗒嗒—嗒”这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我的眼前出现一个五十多岁的跛脚男人的身影。他踉跄着走到我的面前，笑意盈盈的说：“放学了啊，棠梨。”真是一副虚伪的嘴脸。我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夹在书里的钱给了林嘉树那傻子了？”我的语气没有多好，还带了些质问。他马上现了原形，吹胡子瞪眼的，吼道：“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我是你老子，拿你十块钱怎么了？！你还来兴师问罪这一套是吧！”好笑，不知道他还上哪学了个像模像样的成语。说着话，他就要扬起手来，我也并没有示弱，心里卯着一股劲儿，顺势抬起头瞪着他。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只要他杀不死我，我就会更强大。僵持了几秒，我竟有些意外，意料中的巴掌没有来。不过他扬在半空中的手也没有收回，而是改为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随即，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就快放暑假了吧？”是的，就快放暑假了，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可是听到他这话，我心中顿感不妙。“是这样的啊，爸爸呢给你物色了一个好人家。到时侯安排你们先见见面。”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不会去的。”他粗糙的手掌搭到我的肩上，令我感到一阵不适。我刚想躲开，他又开始扮演起父慈女孝了，“你该趁着现在年纪还不大，找个好人家安个家，爸爸也好放心不是！”我当然懂他的言外之意：早早收拾了，赶紧卖个好价钱。这副嘴脸真是让我作呕，我愤愤的说道：“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他似乎又被我给激怒了，彻底没了耐心，“软的不行，非得来硬的是吧？我管你哪一套，不去也得去！”“呵！”“呵？”，他扬起了语调，似乎是不知道我在冷笑什么。为老不尊，我也没必要让着他，“怎么？你老婆是买来的，现在又要开始卖女儿了是吧？”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他了，他朝着我吼道：“这话谁教你说的？！”我没有理他，持续输出，“这回又想把我卖多少钱？怎么着也得回本吧！”“我问你，这话谁告诉你的！”，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双布记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一天天不学好，尽学些……”我陈述事实：“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你！你你你……”，他气的语无伦次。“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些类似的话。下一秒，“——啪！”果然，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我的左脸像火烧一样，烫得很。这时屋内的女人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吃饭了，阿梨。”其实我知道，这期间她一直在听。因为她一向如此，不是疯疯癫癫，就是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