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9章 疯子（第1页）

“——嘀嗒——嘀嗒”……山里的雨夜是凉的，湿意穿过早已腐朽的木质墙面渗了进来。直到湿冷的雨点透过漏洞的屋顶滴到了我的脸上。我终是忍不住起身，只怪我没有提前让好准备，这才半夜被冷醒。我颓丧着跑进柴房，在一堆杂物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那张红蓝格子的旧油布。等我再经过堂屋的时侯，才注意到那扇木门正大剌剌的敞开着，一道身影正呆坐在被雨打湿的门槛上。想起小时侯婶婶说过女孩子不要坐门槛，不然会嫁不出去。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想：呵，她这不是嫁出去了么，只不过嫁得不好而已。我本没想理她。不过想到这么大一张油布，我一个人要费好大的劲才能铺好，于是我走到她身后。“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扮鬼呢？”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我在看雨。”我躲雨都来不及呢，她竟在这看雨，真是疯子！我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而是说：“起来，帮我。”……连着两天阴雨连绵，直到这天上午吃过早饭后，雨势才渐渐地停了下来。“你来干嘛？”这时的我正蹲在地下，用铲子清除着家门口的淤泥，而阮今禾则坐在阶沿上绣着她手里的那破鞋垫。我一抬头，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个林嘉树。“我来给你送东西。”，他回答着，人却并未往院里走，像是在等着我出去。我不禁感到疑惑，“什么？”，我不记得我跟他之间有过这个约定。我们两人对视一眼后，他先看了眼阶沿上那歪七扭八的放着的大油布，继而又抬头看了一眼屋顶。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他就不见了人影。莫名其妙…我收回视线，专注的干着手里的活。“棠梨。”，直到傍晚的时侯，他又出现了。我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他冲我招了招手。这次，我看到他的脚边放着两个大竹筐，他问：“你可以出来一下吗？”“你进来呗，有什么话非得在外面说。”，刚下过雨的泥巴路，我实在不愿下脚。他看了一眼正坐在阶沿上默不作声的阮今禾，而后者则是冲着他笑了一下，他这才迈出脚步。等他走到我面前，我问道：“什么事？”他放下竹筐，我朝里看去，是两框青黑色的瓦片，看上去足足有四五百片。“谁让你让这些了！？”，这一刻，我没有感动涕零，甚至有些生气。他也像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瞬间有些无措，眼神四处游离，动作僵硬，直直的站在我面前。就这样僵持了半天，他突然出声：“这些都是我们家之前检瓦剩下的。”，他的声音很小，不过我还是听到了。“你当我跟你一样，”，我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也是个傻子吗？”明明那堆瓦片看上去全是新的，而且要走到镇上去才有的卖，也不知道要帮人干多少活才够攒够这些钱。傻子就是傻子，连谎都不会撒…他默不作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骂的是他，可生气的却是我。我接着说：“我不需要。”他依然紧闭着唇，不说话。越是这样，我越上头，“听见没有？我说我不需要！”他动了动嘴唇，还没等他张开口。我看了眼他脚边的这两筐东西，又指了指院外，说：“拿上你的东西，从我家离开。”他没说话，转身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林嘉树！”他顿了一下。他听到我说：“把你的东西也带走。”他头也没回。林嘉树走了没一会儿，一旁的阮今禾突然出声：“我看那孩子也是好意啊。”说我不识好人心呗，我没好气：“你懂什么！”“你这孩子…”我问道：“我怎么了？”“哪像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这时的我还在气头上，更是一股无名火，说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拦。这话应该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她默默低下头，不再作声。也是这时，婶婶闻声而来，刚到院门口，便问道：“吵什么呢？刚走到你们家外边就听着里边在大声嚷嚷。”阮今禾悄悄抹了把脸，起身说道：“没事没事，你怎么来了？”婶婶边走边说：“这不明天就25号了，我来问问你鞋垫绣好了没，明儿一大早，我就到镇上去。”阮今禾看了眼手里绣了一半的鞋垫说：“其他的都绣好了，就还剩手里这一双，不过今晚应该能绣完，明天一早拿给你，你看行不？”“晚上还是别绣了，可别把眼睛熬坏了。”，是婶婶关切的话语。她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你把绣好的先拿给我，这双就过几天再说吧。家里不是还有很多没绣的嘛，下次再一起拿去卖。”“也行。”，阮今禾只好转身回屋里取鞋垫去了。“诶？”，婶婶这才注意到阶沿边放着的两框瓦片，问道：“这瓦片哪来的？”我说：“没人要的。”她听了我这话，蹲下身去拿起了一片，翻来覆去的看，接着念叨着：“这不是上好的么，怎么就没人要了？你这丫头，骗谁呢！”我没说话，又听见她问：“你爸几天没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死在外边儿最好。她没在追问，兴许是想到就算姜斌在家也起不了啥作用。她说：“刚好你小叔这两天不忙，让他明天来帮你们家检瓦。”虽然婶婶在钱财方面吝啬，但是只要不触及到利益，能帮的小忙多多少少还是会帮一些的。寻常人家的检瓦时间一般在干爽的秋冬季节，主要是更换破瓦、摆正错位瓦片、加密瓦片、清除阳瓦，排水渠内的树叶之类的。而我家呢？四个字来说明：将个烂就！———【“堂屋”也就是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房间，你可以理解为客厅。不过南方山区通常用于摆放贡品以及停灵。但这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祠堂：吃饭、纳凉、待客以及设宴……都是在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