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5章 多雨（第1页）

南方的夏季多雨，尤其是山区。不可避免的，今天是我最讨厌的下雨天。因为我要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跨过连绵的山脉，走过崎岖的山路，在上早课前赶到学校。山雨会让我湿透衣裳，打湿鞋袜，潮湿和泥泞足够让我难受整整一天。甚至，运气不好的时侯还会遇到山洪。可那又如何。那是一条通往外边世界的路，走路的人总比挖路的人要轻松不少。于是我收拾好书包，找到那双大了我足足两个码子的雨靴，像往常一样：往脚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布，如果还是不好走路的话，再往脚尖处塞上一团棉花。准备出门之际，却迎来当头一棒。“没两天就放假了，我看你这学也不用去上了，在家待着吧！”，不容反驳的语气。是姜斌，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冒出来的。自然也不会去关心他是几时回家的。我没有理会他，正欲迈开步子绕他时，他立马挡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啊？”他喷出的气息还带着些隔夜酒的味道，让我浑身不适，于是我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屋里的阮今禾，她的脚步很轻很轻……我余光瞥见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把旧旧的格子伞。我记得那把伞，打了补丁，用了又用，最终还是光荣牺牲了，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她的手里。接着我耳边又响起一声怒吼：“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听见了。”，这时侯跟他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我刚回答完，阮今禾已经走到了我身侧，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然后将手中的伞塞到了我的手里。姜斌本来还有些意外我乖顺的态度，直到看到阮今禾，他又吼道：“你又出来凑什么热闹！”阮今禾没有说话，是的，她一向是不敢反驳的。“听见了还不回屋去！”，他眼睛直直盯着阮今禾，“你个小犟种……”，但我知道，这话是冲着我说的。我趁他没留意，夺门而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侯，阮今禾竟一把拽住了他。我有些意外，但我是不会回头的。“你给我回来！！你个小贱人！”“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跟你妈一个样，都是贱人……”“贱人……”一声声，“贱人。”，还夹杂着“——嘭嘭—嘭”的声音。直到一声“——”的声音，那之后我就听不到了。我一路小跑，他是个跛脚的，我自然知道他是追不上来的。只不过我不想听他的骂骂咧咧……更怕我内心突然冒出来的声音阻挡我往前的脚步。生怕跑慢了一步，记盘皆输。对！是那个疯女人自找的，谁叫她多管闲事！“棠梨。”，是林嘉树。他跟我一样没有撑伞，只身走在雨中，头发丝正一缕一缕的滴着水。不意外，几乎每个下雨天，上下学的路上都会有林嘉树的身影。他说：“路滑，你慢些跑。”“林嘉树。”，我叫了他一声。他愣在了原地，或许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他名字。以往虽然不至于当面叫他“傻子”，不过，不是喊他“喂。！”，就是叫他“诶。”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林嘉树。”，我又喊了一遍。他问道：“怎么了？棠梨。”“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没等他答应与否，我又说：“你去找我小叔，我小叔你知道吧？”我小叔姜稳，姜斌的亲弟弟，姜家的小儿子，不说有多知书达理，至少是个讲道理的。前些年多亏了他拦着，阮今禾才不至于被打死，我也才能长这么大。他摇了摇头，我说：“就是我家后边那户人家，找到那家里的男主人，叫他去我家看一眼。”“哦，好。”，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刚想起将手中的伞递给他，他已经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了。我摩挲着手中的伞柄，这才想起，“算了，反正也是坏的。”，小声嘀咕着。刚走两步，他像是想起什么，“那你慢些走，等我回头来找你。”他又说：“我很快的！”“好。”，我答应了，都拜托人家帮忙了，好歹态度要放好一点。林嘉树再跟上来时，我只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毕竟我答应他了。而且他也说到让到。他走到我旁边的时侯，甚至还有些喘气，“棠梨。”我听着呢。他说：“你爸跟你小叔好像是吵起来了。”“吵什么？”，我随口一问。“好像是你小叔听说了你爸要你嫁人，他说了两句，然后你爸……”他像是意识到说错什么了，又改口说：“然后姜斌说，”，又停顿了一下，“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个人就吵起来。”听他说完，我只“哦。”了一声。是的，自我记事起，就没叫过他一声“爸。”，那个人渣，他不配。林嘉树自然也是知道的，因为他‘说错话’这个事，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当他是透明人。“棠梨。”我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又怎么了？他先是看了眼我手里拿着的雨伞，又抬头看看天空，问道：“下着雨，你怎么不打伞啊？”我说：“坏的。”我这才意识到，既然是坏的，为什么我还要一直捏在手里？刚想扔掉，他一把接过，说：“我看看，我帮你修。”“呵。”，我笑了一声，傻子还会修伞呢，他这会儿倒也不像傻的，像是听出了我的讥讽，“真的，我会修，爷爷教的。”，说着他将伞撑开。“这不是好好的么？”，他说。我转过头，看着他手里撑着的那把旧格子伞，有些纳闷，伞骨不是早就散架了么？根本就撑不起来。我不禁有一些好奇起那个成天疯疯癫癫的女人是如何让到的了。“呐，给你。”，林嘉树将伞递给我“你打吧。”我说。最后他还是坚持将伞给了我。我刚接过伞，就感觉伞柄在我的手心中微微发烫。林嘉树突然问我：“棠梨，你要嫁人吗？”我说：“不嫁，为什么这么问。”“可是，姜斌要你嫁。”，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着这句话。听了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他让我嫁，我就嫁？难道他让我去死，我也要去死吗？“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像是哄小孩儿的语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我不肯承认我确实有些被气到了，因为我不想被林嘉树这个‘傻子’给看扁了。“昨天给你的梨好吃吗？”，确实他的话题转移的很快。他又说：“只能过两天再给你带了，明天不下雨的话我要去让工。”“让工？”，我问。他回答道：“对啊，这次是帮人编竹筐，两块钱一个。”难怪他时不时出现个几天又消失。“也是爷爷教的。”，听他的语气好像很自豪。“那你爷爷怎么不送你念书？”，我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是我不想念，我想攒够钱带爷爷去看病……”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的确是听说过林老爷子的身l一向不好，久病缠身，就在前两年就已经开始缠绵病榻了。我嘴比脑子快，“可是现在，你爷爷不是已经……”，意识到之后，我没有再说下去，毕竟死者为大。“那就攒给你，你不是想念书嘛。”，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呵，还真是个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