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很漫长,长到青丝变白发。
但又太短,匆匆七十载,说没就没。
宗盼儿还是和年轻一样,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流泪,反倒是用虚弱的声音安慰起儿孙:
“…哭什么哭,我有你们陪着,高床暖枕,吃穿不忧,这辈子不知多快活。你们别哭哭啼啼,脏了我去拜菩萨的路。”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幼童,估计是宗盼儿的玄孙吧,也突然高声说:
“闭嘴!老太太说不能哭就不能哭!”
童颜童语冲淡了哀伤的气氛。
一群儿孙这才停住哭泣。
凌弯弯稍感安慰,至少,宗盼儿是在儿孙的陪伴下辞世的,不寂寞。
众人陪了会儿,宗盼儿才咳了两声,闭上眼睛,疲惫道:
“你们守了我几天,也都辛苦了,先下去歇歇。也让我自个儿安静一下吧。”
床边那个年逾五十的男子,看着应该是一家之主,面庞与赵初礼有六七分相似。
应该就是赵初礼留下来的遗腹子。
他不想离开母亲半步,却还是遂了母亲的心意,对着宗盼儿一拜,温声:
“阿娘先休息。儿子先下去。稍后再来。”
说着回头,对着儿孙招招手。
一家子退出屋。
宗盼儿独自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目视头顶上方,瞳孔看不清思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枯的唇瓣却沁出一缕跟少女似的笑容。
凌弯弯不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宗盼儿在想什么。
是在回忆早逝的姐姐吗?
还是在怨恨赵初礼?
亦或是在后悔大半生的守寡?
如花年龄,却在独守空房与抚养遗腹子中度过……
这一生,她应该很辛苦,对赵初礼还是埋怨的吧……
正这时,宗盼儿缓缓出声,像是临终前不清醒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