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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页)

15萧珩抵达云州时,已是初冬。他禅位那天,庆国下着冷雨。他精心培养了一个继承人,在他及笄那天,便将传国玉玺交给了他,并立下诏书:庆国铁骑永远不准踏入云州境内。离开时,他只带了一个包裹,里面是苏清辞的那截断发,还有他几件换洗衣物。当年跟随他的将领劝道:“陛下,江山是您亲手打下来的,您怎能说弃就弃?”“清辞离开了,这江山于我,没有任何意义。”萧珩声音沙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庆国皇宫。他一路南下,没带随从,没亮身份,饿了就啃两口饼,渴了就喝两口井水,累了就睡在驿站里,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与苏清辞一起打江山的日子。那段日子,虽苦却有着令人心安的幸福。云州有八城,他不奢求能很快见到苏清辞,只要能与她共处同一片领地他就觉得心中安宁。只是没想到,刚入云城就看到了苏清辞巡视的队伍。他不由跟在队伍后面,队伍中的亲卫发现了他却没有驱赶。直到眼睁睁看着她进入城主府才停下脚步。苏清辞进屋前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可门口空无一人,她弯唇笑了笑没有在意。萧珩隐在一旁,怔然望着门内,没敢现身。之后的日子,他打听到苏清辞常出入城中学堂,他在学堂附近买了一处院子,只为能偶尔远远看她一眼。每天清晨,他都会早早起来,站在院墙边,等着苏清辞路过。她常穿着素色布衫,提着食盒去学堂,偶尔会停下来,跟卖早点的阿婆聊两句,笑容浅淡,却比庆国皇宫里的任何时候都要真切。萧珩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却从不敢上前。他怕惊扰了她的安宁,更怕她看见他时,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厌恶。就这样,他在无人知晓处,见过她清晨去田埂,布衣沾着露水,弯腰查看粟苗的长势,嘴角带着浅笑。见过她午后在医馆帮忙抓药,耐心听老妇诉说病情,手指轻轻拍着老妇的手背安抚。见过她傍晚在学堂外,看着孩童们放学,接过一个小孩递来的野果,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都涌起浓重的懊悔与痛楚。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余生只能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赎罪。有次,他路过学堂,听见里面传来苏清辞的声音,她在教孩子们写“安”字:“这个‘安’,宝盖头是家,下面是女,有了家,有了安稳的日子,就是安。”萧珩站在门外,眼泪突然掉下来。他想起当年,他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要给她安稳的家,可最后,却是他亲手毁了他们的家,毁了她的安稳。入冬后,云州下了第一场雪。苏清辞披着件狐裘披风,站在学堂外,看着孩子们堆雪人。萧珩躲在不远处的槐树后,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底满是落寞与满足。日子一天天过去,萧珩在云州待了一年又一年。他看着学堂的草棚换成了瓦房,看着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看着苏清辞从明华公主,变成云州百姓口中的“明华君”。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是一年冬日,大雪天。萧珩去取药,恰好看到苏清辞正背对着他为人诊脉,送药的药童把药递给他:“萧珩公子,您的药!”萧珩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苏清辞,转身拿好药包走进雪中。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如同他与她的过往,再也寻不见痕迹。苏清辞似有所觉,回头望了眼,只看见漫天飞雪。她轻轻蹙眉,很快又转过身,继续给病人开药。她想,她知道是谁来了。如今,两人互不打扰便是最好的结局。萧珩的病是心病,无药可医。临终前,他手里攥着一截断发,安静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那里能看到苏清辞常去的学堂,他低声轻喃:“清辞,我终于……不会打扰你了。”阖上眼那一刻,他唇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而那时的苏清辞,正在学堂里教新一批孩童读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温暖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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