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的心神,再次被这三个字狠狠地冲击了一下。他从未听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但仅仅从这三个字,便能感受到一股超然物外,游戏红尘的无上意境。“这‘隐’字,代表我派心法,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红尘炼心,方得大道。”“这‘仙’字,代表我派道法,一念可通神,一念亦可坠魔,是为仙魔只在一念间。”“至于这其中的奥妙,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道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饮尽,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苏晨呆呆地看着自己那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蕴藏着无穷奥秘的双手手腕,久久无法言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蜕变。如果说,第一次被老道点化,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那么这一次的“神魂烙印”,则是真正给了他一把,能够推开这扇大门的钥匙。他体内的神秘热流,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精纯。总量虽然没有增加,但质量,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热流是溪水,那么现在,就是水银。一滴,便重若千钧。苏晨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他再次对着老道,深深地,一躬到底。这一次,没有被拦下。“弟子苏晨,拜见师尊!”这一声师尊,他喊得心悦诚服。老道却摆了摆手:“别,别叫我师尊,老道我担不起。”“我只是个引路人,顺应天机,传了你一缕道火罢了。”引路人?顺应天机?老道没有再理会苏晨的震惊,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烧鸡啃食殆尽,连骨头上的最后一丝肉味都吮吸得干干净净。他擦了擦嘴角的油,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神情,第一次,彻底从他脸上褪去,顿时换上一副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子,你记住了。”老道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含混,而是变得清晰而沉肃,每一个字都像一口古钟,狠狠地敲在苏晨的心神之上。“你的慧眼,是我隐仙派的至高传承,但并非独一无二。”苏晨瞳孔骤然一缩。并非独一无二?老道仿佛没有看到苏晨的反应,继续说道:“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传承,名为‘血瞳’。”“血瞳?”苏晨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敏锐地感觉到,老道在说出这两个字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厌恶与杀机。“不错,血瞳。”老道那副破墨镜下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遥远的南方。“那是一群盘踞在东南亚一带,以养蛊、炼制小鬼为道的邪修。”“他们所修的瞳术,至阴至邪,以活人精血魂魄为祭,诡异莫测,歹毒无比。”听到“养蛊”二字,苏晨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瞬间想起了秦正体内那潜伏了十年的“南疆七日绝”,也想起了那个被自己驱逐江市的毒医葛洪山。他们所用的手段,似乎都与这“血瞳”邪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视我隐仙派为死敌。”老道的声音愈发低沉。“因为,他们壮大自身瞳力的最快途径,便是吞噬我派门人的瞳力,将其炼化为自己的养料。此为修行捷径,亦是血海深仇。”苏晨终于明白,自己得到的这份逆天机缘背后,究竟背负着何等凶险的因果。这不是简单的奇遇。这是一份,以生命为赌注的传承!“他们的传人,同样拥有‘瞳’术,你若遇到,切记,对方必杀你而后快!”“在你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万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老道的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苏晨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脚下的路,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波谲云诡,也更加危机四伏。那些所谓的江市大少,省城太子,在这真正的生死仇敌面前,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跳梁小丑。老道缓缓从那张吱呀作响的摇椅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留在此地,便是为了等你这一次,将最后的传承与告诫交给你。”“现在看来,我的任务,完成了。”说完,他从那件破旧道袍怀中,摸索着掏出了一件东西。他随手一抛,那东西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着苏晨飞了过来。苏晨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只觉得掌心一沉,入手冰凉。他摊开手掌,发现那是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锈迹的青铜戒指。戒指的样式极为古朴,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仿佛是从哪个古代墓葬里刨出来的陪葬品,扔到古玩街的地摊上,可能十块钱都没人要。“这是我派信物,你好生保管。”“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老道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苏晨心中猛地一紧,抬头看去,顿时骇然失色。只见老道的身影,竟在午后的阳光下,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一块投入水中的冰,正在迅速消融。他整个人,仿佛要与这方天地,与这空气,彻底融为一体。“前辈!”苏晨大惊,急忙大喊。“敢问您的道号!”他不能连自己恩师的道号都不知道。一道缥缈而悠远的声音,仿佛从风中,从云间,从四面八方传来,汇入他的耳中。“无极。”话音落下的瞬间。老道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就仿佛,他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摇椅,那张摆着豁口瓷碗的小石桌,还有地上那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似乎都无法证明他曾经来过。整个大榕树下,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蝉鸣依旧,在诉说着刚才那如梦似幻的一幕。苏晨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枚冰凉的青铜戒指,久久无法回神。无极。无极道人。他将这个道号,深深地刻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