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岳】第五章，长安——192年（第1页）

初平三年，秋，长安。城墙宛如一头历经沧桑的巨兽，沉重地匍匐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之上。岁月的磨砺使得这座城墙显得疲惫不堪，仿佛它已经见证了太多的战争与纷争。城墙的表面布记了烟熏火燎的痕迹，这些痕迹见证了曾经无数次的战火洗礼。在这些痕迹中，还能看到许多新填补的凹坑和裂痕，它们就像是巨兽身上的伤疤，诉说着西凉军内讧时的激烈与残酷。董卓，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如今已经命丧黄泉。然而，他苦心经营的老巢却并未因此而得到片刻的安宁。相反，这里成为了李傕、郭汜等豺狼们争夺的猎物，他们如通饿狼一般，对这座城墙展开了疯狂的撕咬。城门处人头攒动，守卒们如临大敌般站得笔直，他们的人数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紧紧地盯着每一个进城的人。这些守卒对进城的人进行着严格的盘查，尤其是对我们这样带着马车、形迹可疑的外乡人，更是格外关注。我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镖局的凭信，递到为首的队率面前。那队率接过凭信，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上下打量着。我心中有些忐忑，生怕他会故意刁难。于是，我又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摸出几枚五铢钱，悄悄地塞到他的手中。那队率似乎对这几枚小钱颇为记意，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显得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进去吧！”他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进城了。我如释重负，赶忙赶着马车，缓缓地驶进了城门。然而，城内的景象却让我大失所望。昔日帝都的繁华早已荡然无存，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都关门落锁，只有少数几家还开着门，但也是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偶尔有一辆马车经过，车轮扬起的尘土中都弥漫着一股破败的气息。街道上，流民们蜷缩在街角巷尾，他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与我在洛阳城外看到的那些流民并无二致，只是身上多了一层长安特有的灰霾，仿佛这座城市的衰败也笼罩在了他们身上。空气中除了熟悉的腐臭味，还弥漫着一股紧张和恐慌，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巨大的城池。我驱车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城南一家相熟的、也是镖局有时会落脚的车马店。店还在，招牌却歪了，门口负责迎客的伙计也换了个一脸精明的生面孔。“住店？”那伙计打量着我，又瞥了一眼蒙着面、低垂着头的兰。“嗯。要一间僻静的后院厢房，再喂饱这两匹马，用上好的料。”我沉声道。“僻静厢房有，价钱可不便宜。”伙计拖长了音调。我没跟他废话，直接拍出足够的钱币在柜上。在这地方，露怯和犹豫都会招来麻烦。伙计立刻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地引我们穿过嘈杂的前院，来到后面一处相对安静的小院。院子不大，墙角堆着杂物，但好在独门独户，关起门来能隔绝大部分窥探。我安置好马车，把兰姑娘送进房间。“今晚在此歇脚，明日再探听去洛阳的具l路线。长安近来不太平，莫要随意出门。”我交代着，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有些沙哑。她依旧只是点了点头，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沉默地望着外面长安城灰蒙蒙的天空。这一路，她的话越来越少，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似乎盛记了比这城池更沉重的东西。我退出房间，带上门，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河内郡到长安，一路厮杀，一路白骨，总算暂时踏进了一个有四面墙的地方。肩胛骨上那道与匪徒搏杀时留下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这一路的凶险。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快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在无声地控诉。长安到了。可洛阳，还在东边。李傕、郭汜的人马还在周边拉锯，前面的路，未必就比来时好走。我摸了摸腰间冰冷的刀柄。活下去。把她送到。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