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头也不回,声音有些冷:“送你去魏家的时候,听长安说,你是她们之中最聪慧机警的,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就怕成这样?”兰香伏在地上抖了抖,跪行到榻边,替他接过手中的被褥,小心翼翼的为魏良时掖好被子,盖住她的肩膀。“奴婢,奴婢——”她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皱起的魏良时,被褥下她已经被脱去了中衣,若是再靠得近些,掀开被子——她急中生智,“奴婢担心魏君的伤势。”今日魏家久等魏良时却等不到,直到半夜,官家的人忽然来请人带几套魏良时的换洗衣服一同过去,幸好她来的快,赶在别人帮忙动手前帮魏良时脱了衣服散了头发。兰香抱着魏良时的干净衣服,大着胆子道。“房中病气污秽,殿下不如出去坐会,奴婢为魏君更衣。”萧承稷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料想着她一个人料理不了人事不省的魏良时,“不必急,本王让人进来帮你。”兰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脱口而出道:“奴婢一个人就行了。”抬头觑男人的脸色,兰香红着脸补充道:“魏君习惯了奴婢一个人伺候。”萧承稷顿了顿,不怒反笑。“是吗?”兰香不敢犹豫,干声道:“是,魏——魏君床榻之间,都只要奴婢一人服侍,奴婢知道魏君的喜好,旁人怕是要弄得她不舒服。”萧承稷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某人。眼前这个女人,十三岁被人当礼物送进王府,如今十七岁又被送去了魏家,数年的时间,能这样面对面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到魏良时身边不过这几日,竟然敢为了他顶撞自己。萧承稷扯了扯唇角,抱臂踱步出去,在屏风后的榻上坐下后,过了一会,才听到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大约是被老二搅扰了睡意,不知不觉翻书到天明,直到清晨时候才听到里间传来魏良时微弱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找水喝。倒是没有烧坏脑子。萧承稷随手将书合上放到一边,听着里间传来的沙哑声音,忽然又想起昨夜魏良时伏在自己脚边的样子。好像一堆要融化的雪。半透的丝绸屏风上映出榻上虚虚的人影,淡色的影子正好落在花鸟图上的留白处,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副花鸟屏风,哪怕是落宿驿馆,也专门让人将屏风搬过来摆上。金丝彩线和名贵宝石研磨绘画的山雀栖息在亭台楼阁边的梧桐木上,张开翅膀作出要展翅遨游的模样,逶迤的彩色尾羽被看不见的风拂动,是自由的样子。可是和留白上微微晃动,鲜活的剪影相比,展翅欲飞的鸟雀和他一样,终究是被钉在屏风上的死物。一年,十年,一百年,最后只能跟着这架华丽的屏风慢慢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