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不由苦笑,她哪里开解得了她,每每到最后就是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但这话她是不能同她母亲说的,含糊着应了一声。饺子包完,她洗净手后便去外边儿看老俞。离得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站在老俞身后的舒易,他的一双眼睛落在棋盘上,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棋局。俞安曾想过,如果再见到他,她一定会狠狠的甩他两耳光。但在此刻,尽管内心痛苦愤怒并存,她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她竭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快步上前去。她走近后舒易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带着笑意,并没有因为俞安的到来而消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俞安有种想将他那张伪善的脸撕开的冲动,看他是否有那么半分的愧疚。但大约是没有的,但凡有半分愧疚,他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不愿意透出任何的痛苦和软弱来,迅速的掩了去,眼中却仍是带着戒备,尽量像平常一样声音平静的问道:“你不是忙吗?怎么过来了?”他的出现会有什么好事,又是在父母家这边,俞安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去看下棋的老俞,见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舒易不知是否看出她的紧张来,视线落回了棋盘上,漫不经心的说:“忙完了,”话还没说完,见老俞落下一子,他鼓起掌来,笑着说道:“爸这步棋下得好。”女婿的夸奖让老俞很是受用,得意的看向对手。老俞很久没有遇上对手了,尽管念念不舍,但女儿和女婿难得都在,下完一局便不再下了。俞安主动的问了新邻居的电话,替老俞约人改天再一起下。新邻居行动不便,她要帮着送回家去,但人却没让,摆手拒绝了,说他还要呆会儿再回家去。胡佩文见着舒易自是很高兴,老俞今儿心情也好,坚持要同舒易喝两杯。他难得那么高兴,胡佩文也没阻止,拿了酒出来给两人倒上。老俞因为身体原因喝了两杯就没再喝了,舒易却喝了不少,到后边儿胡佩文让他去俞安从前的房间休息,他也不推辞,往房间里去了。俞安更是看不透这人想干什么,她的心里暗暗的着急,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问他。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俞安收拾了厨房拖了地,见舒易没有起来的意思,正犹豫着是否将他叫起来,胡佩文就说道:“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小舒酒还没醒,又在下雨,你们明天再回去。今天忙了一天,你也去洗漱早点儿休息。”俞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对上母亲探究的目光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好。她看见舒易就厌恶,更是不愿意同他呆在一个房间,她迟迟的没有进房间里去,一直看电视拖着时间,直到深夜里胡佩文催她快睡了,她才回了房间。舒易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她进房间后开了灯没多大会儿,大概是刺眼的光线让他不舒服,他迷迷胧胧的睁开眼睛,问道:“几点了?”“十一点多了,你不打算走吗?”俞安冷冷的问道,她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马上又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她的语气冷漠又厌恶,看也不愿意看床上的人一眼。舒易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事难道就不能过来了?”俞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想过,这个人是否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抑或是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窄小的房间里灯光昏暗压抑,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她突然就说不出的疲累。“睡吧,别把爸妈吵醒了。”舒易说了一句,重新在床上躺下来,打了个哈欠后闭上了眼睛。看来他今晚是不打算走了,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俞安并不放心,但同样也不愿意再同他同床共枕。她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铺在地上,关了灯就那么躺了下来。床上的人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俞安这一晚却没怎么睡,地面很硬又有点儿冷,加上心里有事,她哪里能睡得着。就那么睁眼到外边儿蒙蒙亮,她借着做早餐起了床,将被子叠好放回衣柜里,往厨房里去了。她虽是一晚上没睡,但脑子还算是清醒。她想过舒易过来的目的,是为钱还是为其他,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得作罢。她熬了小米粥,又想起老俞爱吃小区外的包子,换了鞋悄悄的出了门。昨晚的雨下了大半夜,地面上湿漉漉的。虽是还早,但已有邻居们出门赶着上班了。俞家在这边已经住了好几年,俞安也在这儿混了个脸熟,一路都有熟脸打招呼。早餐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俞安等了几分钟才轮到她。她怕吵醒父母,回去开门也轻手轻脚的。谁知道打开却发现母亲已经起来了,卧房的门也开着。胡佩文见她回来,便说道:“你怎么那么早就去买早餐了?遇见小舒了吗?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急匆匆的走了。”听到舒易已经走了,俞安不由得一愣,她很快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遇上,他也没说他要走,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爸爸也起来了吗?”她动作麻利的将包子拿了东西装好,得知老俞起来,又从厨房里将小米粥盛了出来。稍晚些时候她离开父母家回自己那边时,拿出了手机来给舒易打了电话,想询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电话拨过去并没有人接,最后只得作罢。但心里到底不安,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周一上班,十点多俞安正在办公室里忙着时,就听见外边儿吵吵嚷嚷的,但没多久就没了声音。她也没注意,没多大会儿后周姐从外边儿回来,进门便说道:“外边儿来了两人,在大骂小老板呢,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俞安一愣,问道:“骂他干什么?”郑宴宁今儿没到公司来,但周姐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生意上的矛盾,那俩人说小郑总将他们坑得血本无归,说要公司给他们一个公道,不然就一直闹下去。前台那边已经给小郑总打去电话了,那两人被保安拉出去了,但看那俩人那样子,我估计这事儿没完。”她说完又问道:“你说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俞安哪里知道是真假,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周姐叹了口气,说道:“那俩人看起来挺可怜的,还有一孕妇跟着来的呢,看样子就要生了。”她不知道那俩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同郑宴宁之间有纠葛这肯定是真的,不然也不会闹到这边来。这事儿有人会处理,同她们没关系,这种敏感事儿不议论为妙,两人都没再谈这事儿。有人去了电话,本以为郑宴宁会过来的,但一直都没见到人。晚些时候俞安下楼去吃午饭,就见一大肚子的孕妇在门口苦苦的哀求看门的保安,说要见郑总。但保安得了上头的命令哪里会搭理她,一个劲儿的驱她走。她大着肚子谁也不敢碰到她,于是就那么反复的拉扯着。他们同郑宴宁之间是黑是白没有人清楚,谁也不敢多管闲事,都只假装没看见。等晚些时候俞安吃了午饭回去,门口已经不见了人,她已经走了。几个同事好奇的去同那俩保安八卦,才知道早上时有民警来以寻衅滋事将那俩男人带走了,她在派出所那边见不了,就只有回来找郑宴宁。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他安排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金茂那么大一公司,有点儿关系不是什么事。但无论事情原委如何,这样儿的处理并不太妥当。但这是老板的命令,谁敢说什么?这事儿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谁知道第二天刚上班,楼下就围了一圈人,众人一边看着楼顶一边议论着什么。有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看来已经有人报了警。这样儿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要跳楼,俞安遇见熟悉的同事,才得知楼顶的事昨儿那孕妇。据说是昨晚那两人从派出所出来就被车撞了,肇事者逃之夭夭,而那两人重伤在医院,她口口声声说这是是郑宴宁干的,要从楼下跳下来。俞安的心里一惊,感觉这事儿要糟糕。她的直觉是对的,因为在几分钟后,便有媒体陆续到场。这消息传到金茂时郑启言在开会,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匆匆的走到郑启言的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大变,示意会议暂停,快步的出了会议室。秘书还在低声的同他说着分公司那边的情况,他扯了扯领带,吩咐人备车,拿出手机来给郑宴宁打电话。但他的电话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郑启言的面色铁青,让秘书继续给郑宴宁打电话,直到找到他为止。不用想他也知道那边的混乱,拿着手机打了电话,让务必先将人带下来,千万不能出事,又安排人往医院那边去。他的电话就一直没有停过,他手底下的人打来电话,告知现场已经有了好几家媒体,这事儿看来是不能善了了。郑启言骂了句脏话,到底还是压下火气,挂了电话后连续又打了几通电话,脸色这才稍稍的好看一些。司机的车开得飞快,但早高峰还未过,路上处处堵车,看着后座郑启言的脸色,他的额头直冒汗。电话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电话是郑宴宁打来的。郑启言接了起来,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他妈的死哪儿去了?有人要跳楼你知不知道?而且还是一孕妇,你到底他妈的到底干了些什么?”他出口就是脏话,郑宴宁倒也能忍,等着他骂完了才说:“哥你那么大的火气干什么?她跳什么楼,就是想要钱。”他并不怎么当回事,语气轻蔑得很。郑启言被他给气得笑了起来,见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骂道:“你那猪脑子能不能想点儿事?无论她想要什么,现在已经有媒体在场,她又是孕妇,你觉得这事儿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别人会说什么?你信不信在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出现金茂仗势压人,逼得大肚子的孕妇跳楼?到时候你就等着慢慢同股东们解释吧!”郑宴宁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底下的人只简单的说了事儿,他还糊里糊涂的,现在听郑启言那么一提醒,他那昨晚醉酒的脑子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了过来,着急的说道:“哥,那现在怎么办?”那些董事们只在乎利益,如果因为这事儿影响了公司的股价,他不被骂得狗血淋头才怪。遇事就急,从不镇定,脑子一慌就成了摆设,偏偏还想出风头。郑启言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他妈自己闯出来的祸,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哥,哥,你帮帮我,我真没想到她会跳楼。”这时候他还不知悔改,只恨那女人将事儿闹大了。郑启言被他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虽是恼火,但事情总要处理,说道:“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他肯管郑宴宁松了一口气儿,一边儿含蓄的说了同那两人之间的纠葛,又表示自己马上就过去,同媒体解释清楚。郑启言太了解他,知道事情肯定没他说的那么简单,但他也没拆穿他,打算处理好这事儿后再慢慢收拾他。又听他说他要赶往那边去,暗恨他长了一猪脑子,骂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哪儿也不许去,有媒体给你打电话也不许接。你过去干什么,还嫌事儿不够大不够热闹?”他将人弄成那样儿,要是再过去刺激到那孕妇出了什么事儿,那事情就更糟糕了,到时候想弥补也没办法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