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60章 刻薄（第1页）

俞安这一晚回到家已是深夜了，盛夏的夜晚温度仍旧居高不下，她却是手脚冰凉虚软无力，连上楼梯也费力。这一天疲惫至极，回到家中，她没有开灯，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到沙发上坐下，一时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回想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尖锐的问题。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也没经历的资格。她其实以为自己会乱成一团的，但奇异的，她竟十分的镇定并且保持头脑清晰。她想着大概是他们坐的直行的正所给的底气。她将所有事儿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再三的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言语的失误后才松了口气儿。她的神经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中，这会儿才发现胃部隐隐作痛。她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她又不是铁打的，不吃东西哪行？尽管身体疲惫得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她在短暂的休息后还是开了灯，起身去厨房里弄吃的。冰箱里有上次她包的小馄饨，她煮了一大碗，切了葱段加了调料放在碗里。嘴里没味儿，末了又加了一大勺辣椒油，瞬间看着有食欲得多。再配上一碟子酸脆口的小菜，她将一大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的。胃里有了东西，驱散了不少疲惫，出了一身汗，她去浴室洗澡。躺在床上当然是睡不着的，她仔细的去想这次的事，上头的动作迅速雷厉风行，甚至完全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到底是谁举报了老刘，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又或是他平常间不小心得罪了谁？公司内部关系复杂，而她又才来金茂没多久，虽偶尔从别人口中听说些，但仅凭那点儿消息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不由苦笑，平常她几乎不参与茶水间的八卦，现在终于知道那是重要的消息来源地。如果她平常多听听，也许这会儿能勉强理出个头绪来，不至于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想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马上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拿起一旁充电的手机，找出通讯录要将电话拨出去时，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她心里就算再急，这会儿也不能给人打电话，只得放下手机重新躺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儿还有明儿的事，也许还有一场硬仗要应对，就算是睡不着也要养足精神，越是在这时候，越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她这一晚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天色刚亮就醒了过来。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餐。估摸着人已经起床，她才拿了手机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俞安刚叫了一声杜经理，电话那端的杜明就说道：“小俞，老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现在在外地，下午才能回来。清者自清，你不用太担心。我现在急着见客户，回来再联系你。”他说完不等俞安说什么，便直接挂了电话。不知道是在避嫌还是真的不方便。平常杜明笑嘻嘻的，同老刘的关系也不错，俞安不是不失望，却也知道这时候人明哲保身也没什么错。她很快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去上班。今儿的办公室里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大家都只埋头做自己的事儿，一时除了脚步声和打电话压得低低的声音外再无别的声音。上边儿虽是没让俞安休假，但她也没活儿，只做着些以前的收尾工作，整理了一下资料。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俞安没下楼去吃饭，叫了外卖。有同事过来向她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给搪塞了过去。老刘是空降过来的，平常虽是为人宽厚，但墙倒众人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灾乐祸。她随便的一句话说出去，被人添油加醋的传，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所以最好闭嘴。一整天没有任何消息，俞安表面虽是平静，但内心却是备受煎熬。下午听说说杜明回来后，她厚着脸的又给他打了电话，本以为能从他那边得到一点儿消息，但却什么都没打听到，他只含糊的让她别担心，说老刘暂时没事。俞安失望，却也没办法。傍晚下班她走得晚些，往车站去还未坐上车，就接到了一个意外来电。打电话来的是老刘的妻子，在分公司那边团建时老刘曾带她参加过，老刘介绍时她留了俞安的电话。她的声音里透着着急，客气的打了招呼后便问道：“小俞，老刘的电话从昨天晚上就联系不上了，他说最迟今天回来的，但我给他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你能联系得上他吗？”俞安不知道这事儿是否该告诉她，想起她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告诉她没什么用只会让她跟着着急。她想老刘就算是知道，一定也不会愿意家里跟着操心。短暂的犹豫后她已打算暂时隐瞒下来，让老刘妻子别担心，公司的安排暂时需要保密，老刘很快就能回家。老刘的妻子半信半疑，到底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俞安，说家里老人孩子都很担心，让如果她联系上了老刘，一定要让他马上打电话回家。老人上年纪了身体不好，就算说是公司安排如果一直联系不上肯定会急出病来。俞安硬着头皮的应下来，挂了电话却是满心的彷徨。杜明那边不肯透露消息，现在老刘家里的电话已经打到了她这儿，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车来了她也没上车，在原地呆呆的站着。站了那么久，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快步的回了公司。她没有冒然上楼，略思索了一下到保安亭询问值班的保安，问郑总今儿下班没有。她在这边几个月勉强混了个脸熟，保安并不设防，说郑总今儿走得早，五点多就开着车走了。俞安向人道了谢，她不知道郑启言的行程，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索性用了最笨的办法，到他住的地儿去守株待兔。她想过给他打电话，但这人本就不待见她，未必会搭理她，所以直接上门去会好一些，至少能讨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么一想，她的心里稍安，心里暗暗的祈祷过去能遇见郑启言。别墅那边偏僻要走很远出来才能打到车，她这次做好了准备，同出租车师傅谈好了价格，请人在那边等她。无论她能不能等到人，十二点人就可以返回。郑启言住的那地儿是有名的富人区，出租车师傅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但到底什么都没有问。到那边时时间虽不早了，但如俞安所预料的一样，别墅里一片漆黑，郑启言并没有回来。外边儿热蚊虫多，她没有下车，就在车里坐着。郑启言的应酬多，就算是要回来肯定已是很很晚了。等待的时间枯燥而又漫长，前面的司机师傅等得无聊，想同俞安搭话又见她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后没趣就不再说了，说是想休息一会儿，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这一坐就到了十点多，司机睡醒起来，见俞安两眼看着前方，他不知道是想到哪儿去了，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看着，只要有人回来我马上就叫你。”俞安说了句不用，向他道了谢。但她这一天心力耗损极大，昨晚没怎么睡，又是那么枯坐着，到底还是没能撑住，打起了瞌睡来。不知道打了多久的瞌睡，司机师傅突然叫醒了她，说道：“姑娘姑娘你快醒醒，有车开过来了，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要等的人。”俞安一个激灵，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赶紧朝着窗外看去，那车车灯晃眼，她虽是看不清楚，但车子既然是往这边来的，那多半是郑启言无疑了。她请师傅就在这儿等她，匆匆的打开门下了车。郑启言同人讲着电话，看到突然就出现在车前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幸好车速不快。待到看清楚女人的面容，他不由一愣，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到底还是点了刹车停下了车。俞安见他的车停下，立即便朝着他走来。两人自出差回来之后几乎就没任何交集，郑启言放下车窗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他是明知故问，她那么大晚上在这儿守着，除了因为老刘的事还能因为什么？他装傻充愣，俞安却顾不了那么多，说道：“我想找您问问……”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启言给打断，他往出租车那边看了一眼，说道：“进去说。”俞安怕他一口拒绝，听到他让进去说不由松了口气，也顾不上出租车司机那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外边儿温度高，才站了那么几分钟她就已出了些汗。坐进车中后凉爽了许多，到底还是不太自在。她甚至不敢去看开车的人。车子很快驶进别墅中，下车后看着大门缓缓的关上，俞安的心突突的跳起来，见那人往里边儿走，到底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郑启言虽是让她进来说，但却并不怎么搭理她，进到别墅里厚丢下让她坐便上了楼。大概是去洗澡去了。俞安同出租车师傅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她很怕人会不等她，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的等那人下来。十几分钟后郑启言总算是从楼上下来，他果然是去洗澡了，头发微湿，英俊的脸上神色淡漠。他在俞安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下不等俞安开口，他就淡淡的说道：“老刘的事一切按照程序走，你过来找我也没用。”俞安一听他的话心就凉了半截，刚才独坐那会儿的种种猜测期盼落空，她再也按捺不住，急急的说道：“刘经理是被冤枉的，您应该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郑启言抬了抬眼皮睨了她一眼，说道：“我清楚什么？”他拿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后靠回了沙发上，说：“我手底下那么多人，难道我要一一的去调查他们？我用他，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至于其他的，和我没关系。”俞安一时哑口无言，有些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同老刘划清关系。她的喉咙发紧，干巴巴的说：“以刘经理的为人，他不会做那种事。我跟了他那么久……”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启言给打断，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来，说道：“我说了他的事一切按照程序走，你既然那么相信他，等调查结果就是了。还来这儿干什么？”俞安抿紧了唇，抬头与他对视着，说道：“我是相信他的为人，这次的事，您难道没觉得快得像是安排好的吗？如果有人设计好冤枉他，他就算是清白的他们也能让他百口莫辩。公司里是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得多，您觉得会没有这种可能吗？”她这话不知道是哪儿触了郑启言的逆鳞，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相信他，你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你敢确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没有同人沆瀣一气？你相信他是出于什么？出于在他的手下做事几年里他照顾过你？”他不给俞安说话的机会，又冷冷的继续说道：“有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一个旁观者也敢说相信。除非你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否则你的相信你的保证都没有任何用。有句话你应该知道，无风不起浪。”他的言语冷漠刻薄，俞安再怎么迟钝，也能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并不相信老刘。不，不，他不是不相信老刘，应该是所有的人他都不相信。她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被浇了一盆冷水，透心的凉。她曾以为，他会是老刘的救命稻草，但现在看来，以这人的冷酷，老刘如果对他毫无用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他划清界限。她来时其实想好了很多说辞的，但现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