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不好再拒绝,应了下来,说如果到时候有空一定会去。她三两口吃完最后的饭,又客气的同郑宴宁寒暄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她虽是一直都觉得郑宴宁比楼上那位更好相处,没那么高高在上,但却也不敢再轻易的相信谁。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只觉得他今儿的邀请突兀又刻意。她一个已经离开分公司的人,去参加那边的团建算什么?相熟的同事们走的走,新人她又不认识,过去倒显得尴尬。郑宴宁的话听着虽是处处透着对前员工的关切,但俞安深知,在上位者的眼里,手底下的人和蝼蚁没什么分别。拿着薪水,只会关注事儿做得怎么样,谁耐烦注意你的情绪。当然不乏有好领导,但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金茂内部关系复杂,经历了老刘的事儿后她更是谨慎,无论郑宴宁想干什么,她都不愿意被卷入那些明争暗斗之中。她没再去想这事儿,趁着午休时间休息片刻。下午才刚开始上班,她就接到楼上赵秘书打来的电话,让她提醒老刘半个小时后上去开会。俞安应了下来,到点便敲响老刘办公室的门提醒他到楼上去,她则是忙着些琐碎的事儿,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快要下班时老刘从楼上下来,将她叫进了办公室,询问她招人招得怎么样了。俞安说人事那边已经通知周一面试,又问到时候他要不要去看一眼。老刘说不用,让她看着办就行。说完后他略略的顿了顿,说道:“等招到人后你就别做这些琐事儿了,今儿开会时杜明那边的项目组还缺人,我推荐了你过去。”俞安听到这话愣了愣,有些惴惴的,说:“这不太合适吧?我才刚来公司没多久……”她自觉自己是不够格的。老刘笑了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的能力我清楚。你也别有太大的负担,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怕什么?”俞安心里是感动的,但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老刘。老刘看出她神色间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俞安鼓起了勇气,说:“等您这边招到人后,我想辞职。”老刘吃了一惊,问:“为什么?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俞安苦笑了一声,说道:“这边有点儿复杂,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老刘松了口气,说:“有什么不适合的?哪家公司内部不是这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这是在哪儿都避免不了的。别胡思乱想,好好干,就算是以后真不想再干了,有在金茂上班的履历,一般公司都会高看一眼。”俞安知道老刘说得不错,也知道进项目组和现在不一样,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这机会难得,如果不是老刘争取,哪里会轮得到她?一时心生动摇,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很快就将辞职的念头抛却,向老刘道了谢。从老刘的办公室里出去,她的内心滋味复杂,既有抑制不住的激昂澎湃,也有说不出的气馁。人都得为了五斗米折腰,她自然也不会是例外。何况进项目组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薪资奖金先不说,能进去镀金就足够让人心动了。新的助理很快到岗,是一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做事儿手脚利落学东西也快,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儿是太过活泼了一些,有着这年纪女孩子的天性,喜欢八卦,总是问东问西。俞安叹了口气,让她将平常需要做的事儿都记下来后说道:“公司里不像学校里那么简单的,祸从口出,要少说多做。”她本是还想再说一些,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的提醒她未必会放在心上,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初入职场对一切都新鲜,吃了亏就会长记性了。杜明一向都是活络的人,项目开工之前他安排组里的同事聚了一次。来的人里有几张熟面孔,多数都是陌生的。他替大家做了介绍,说了几句慷慨激昂的的话,便吃吃喝喝起来。俞安身边做了熟脸的同事,同人聊了几句。吃吃喝喝到尾声时,杜明不知道怎么坐到了她的身边,她有些吃惊,马上客气的叫杜经理。杜明笑笑,说近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家都会在一起共事,他让她有什么问题就找他,别客气。俞安总觉得他那笑意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却又不敢多想,赶紧的向他道谢。杜明倒是未多坐,摆摆手又去找别的同事聊去了。晚些时候众人要散去时郑启言竟然过来了,说是在这边应酬,听说他们在这边聚顺道过来看看。他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到俞安身上时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并未在这边久呆,喝了一杯酒便离开了。走时杜明要起身送他,他摆手拒绝了。他离开没多大会儿大家也散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下楼时俞安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她暗暗的环视四周,却又没有任何异常。大多数同事都开了车,早早的就叫好了代驾。有同事提出要送俞安,现在还算早她不愿意麻烦人,拒绝了,说她打车回去就行。一行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后她也到路边去拦了车,胃里不知道怎的有些不舒服,上车后她就闭目养神。快要到她住的地儿时前边儿的司机突然咦了一声,俞安睁开眼睛,他就问到:“美女,后面那辆车你认识吗?你上车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俞安吓了一跳,往后边儿看去时发现那车是陌生的,她摇摇头,说:“是不是只是顺路?”司机说不知道,也许只是顺路。剩下的路程里,那车一直都跟在他们的后边儿。到了地儿俞安付了车资下了车,下意识的往后边儿看了一眼,却见那车也停了下来。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俞安的心里有些发毛,车中的司机也注意到了,见保安亭那边好像没人,便低声的让俞安先进去,他会等她进小区再走。俞安向人道了谢,刚要往小区里走,就见车里下来了一人,是很久没见并且打电话发短信都不接不回的舒易。俞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舒易倒是很快走上前俩,往小区门口打量了一眼,问道:“你现在住这边?”俞安嗯了一声,想起他一路跟来,问道:“为什么不打电话?”舒易唔了一声,笑着说道:“打电话不就没惊喜了嘛。”他这哪里是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出租车见两人是认识的,朝着俞安点点头后开着车走了。两人总不能就站在这儿说话,俞安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要上去坐坐吗?”舒易点点头应了一声好,说:“好,正好看看你住的地方。”又问俞安:“那边可以停车吗?”他的车靠在路边停着,俞安看了一眼,说:“可以,晚上没人管。”她说着先往小区里走去。她着实找不到可说的,舒易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四处看着,时不时的找几句话说,又问起老俞的身体来。俞安自问做不到像他这样,但倒是都回答了。上了楼拿出钥匙开了门,俞安换了鞋,对身后的舒易说道:“就这么进来吧。”搬过来时她曾按照他的尺码买了拖鞋,但后来被穿过后便扔了。她已经同父母说了,也就没再买。舒易到沙发上坐下,打量着窄小又有些老旧的房子。房子虽是老旧也没什么装修可言,却还是被布置得清清爽爽。俞安很快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将就喝吧,我这边没茶叶。”舒易点点头,没去动那水,看了俞安一眼,问道:“换工作了?”俞安以前没什么交际应酬是灰头土脸的,也没有打扮自己。但现在不一样,得时不时的见客户,着装便要得体一些。也难怪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有些不自在的点头,没有做任何解释。屋子里很安静,俞安在这时候想起了俞筝所说的话来。对面坐着的人是那么的陌生,好像她从未认识过他一样。她是想问舒易是不是从吃饭那边跟过来的,下楼时她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就那么沉默着。她想等着他先开口,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最终还是俞安先开了口,问道:“我给你发短信你看过了吗?我爸妈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舒易回过神来,端起了面前的杯子喝起水来,他倒是并不掩饰什么,说道:“什么时候都行。”什么时候都行是什么时候?俞安还没开口问,他就漫不经心的补充道:“明儿早上吧?”俞安点点头没再说话,舒易的视线长久的在她身上停留着,忽然笑了笑,说:“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该在一起。要怪也只能怪一开始我们都高估了自己。”他这算是为他们的这段婚姻做了总结,很快站了起来,说“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就算离了婚也是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能帮的忙我也一定会帮。”他大概是想用这几句话来保住这段婚姻最后的体面,说完让俞安不用送了,像是一秒也不愿意再这儿多呆,快步走了。门很快打开又关上,砰的摔门声在夜晚里显得有些空荡。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俞安很平静,静静的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便起身去打扫卫生。将屋子里擦得窗明几净,地拖得一尘不染,这才作罢。隔天她早早的起来,收拾好后在镜子前站了许久,知道快要来不及了,这才出了门。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上车后她给舒易打电话,想询问他几点能到,却发现他的手机是关机的。她还是按照约定去了民政局,但一直等到了十点多都没有人。她早上请了俩小时的假,眼看着快要到时间,只能先回了公司。舒易做出任何事儿来她都已不惊讶,内心静如止水,只等着他打电话来。一早上他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中午时他终于回了电话过来,对于自己的失约没有任何抱歉,说他临时有事出差了,那会儿在飞机上手机关了机,让俞安等他回去再说。俞安应了好,他也并不废话,直接挂了电话。项目开工后俞安见到郑启言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的开会他也会参与。但两人的接触都是在公共场合,他倒是未有任何逾矩的举动。这天开会,俞安见小助理不在,便帮忙准备了茶水。一一的将茶按人数放到桌上,她刚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在上首的郑启言突然开口说道:“给我换成咖啡,少糖。”她赶紧的又站起来,将刚才放下的茶拿走,到外边儿去换成了咖啡。她并不清楚郑启言的口味,只能按照他所说的少糖。重新端着咖啡进去,会议已经开始了。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刚要将咖啡放到郑启言的面前,他突然抬起手来,俞安一个不防,虽是眼疾手快的避了避,但咖啡还是不可避免的洒了出来,洒到了郑启言的衬衫上。她涨红了脸,连连的说对不起。见郑启言衬衣上的咖啡渍越扩越大,又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打算给他擦。手碰到那人的袖口,两人都僵了僵,俞安意识到了不妥,动作停顿了下来。眼见大家都看着这边,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郑启言脸上的神色平静,站起身来让人叫清洁工进来打扫,又让大家继续后离开了会议室。估计是去换衣服去了。俞安讪讪的,重新到位置上坐下,整个人很是不自在。会议很快便重新开始,她刚才时没注意,这会儿察觉到手上火辣辣的,才发现刚才咖啡洒时也洒在她的手上了,这会儿手背上已经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