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下午酝酿已久的雨总算是落下,添了几分凉爽。快要下班时俞安收到一条短信,竟是郑启言发来的,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早点下班,晚上一起吃饭。”他是在公司的,但知道俞安不会和他一起走,短信的后边儿给了一地址,是那家俞安区过的私房菜馆。俞安那天将钱交给老许请他转交给他后心里其实多少是有些忐忑的,隔了几天不见他那边有任何举动,这才放下心来。这人连地址也一起发了过来,显然是不容她拒绝的。俞安手里的活儿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今晚本就不用加班,她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收拾了下班后还是去赴约了。晚高峰车不好打又有些堵车,她到地儿服务生姜她领到包间时郑启言已经到了。他今儿倒是很有兴致,正喝着茶,看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见着俞安推门进来便让她坐,也不点菜,让侍应生上一盅适合女士喝的汤,今儿空运过来的鱼来一条,剩下的让大厨看着办。侍应生记下后很快下去,门关上,俞安才说道:“路上有点儿堵车,来晚了。”郑启言倒了一杯茶推给她,说道:“我也才刚过来没多久。”他一身休闲装打扮,虽是下了雨也不冷,他穿了一件短袖,露出匀称有力的手臂。俞安不知道怎的有些不自在,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起了茶来。事实上,在面对这人时她一直都没办法放轻松。“怎么样,这是这儿老板自己收藏的茶叶,喜欢待会儿带点儿回去。”郑启言看了她一眼问道。俞安赶紧的拒绝,说道:“不用了,我不太懂茶,给我也是牛嚼牡丹。”郑启言也不坚持,说让她饿了就吃点心垫垫。俞安不知道这人叫自己出来吃饭是单纯的吃饭还是有别的事儿,但他不说她也没问。两人聊了几句后菜上来,便开始吃起了饭来。大概是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吃了会儿饭后郑启言问道:“这段时间还是很忙吧?”俞安点点头,说:“还行。”郑启言又问了几句项目组里边的事后话锋一转,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问道:“这个项目完成后你有什么打算?”俞安不由一愣,这是她没想过的。她以前是老刘的助理,但现在老刘那边已经有了新的助理,那项目完成后她又该何去何从?那么重要的事儿是早该想想的,但她只顾着眼前竟然连想也没想过。不知道是该说她心大还是该说她顾头不顾尾。这顿饭吃得好好的,但被他那么一问俞安顿失胃口。她不想被这人看轻,却也知道瞒不过这人的眼睛,索性老老实实的承认:“我还没想过。公司有什么安排我都能接受。”她自觉自己的回答也还算是妥当,郑启言却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问道:“你等公司安排?”俞安心里忐忑,没吭声儿。郑启言往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问:“如果公司不安排你打算怎么办?”俞安当然回答不出来,郑启言也没再逼问下去,示意她吃饭。不知道谁给他打电话,他看了一眼后起身到外边儿接电话去了。俞安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一时懊恼自己只看到眼前不去考虑以后。又觉自己刚才的回答就和白痴无疑。她不是第一天进入职场,很清楚职场上的残酷,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她自己不做好打算提前找好路竟说等公司安排,到底是有多蠢多天真才会说出这话?她一时满心的懊恼,那人又迟迟的没回来,她坐着发起呆来。其实也不是她不去想,她那时候是打算辞职的,后来也就没想那么多。过了有那么久,推门声响起,她回过神来,坐直了身体。郑启言重新回到她对面坐了下来,菜在他走后几乎没动,他也看出俞安没胃口,叫人进来撤了下去。外边儿又在下雨,打在窗台上滴滴答答作响。郑启言靠在椅子上,想从烟盒里摸烟出来抽,但手碰到烟盒又顿住了,捡了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说道:“最近公司里有几个职位会有变动,你们部门的副经理的位置也会空下来。”俞安不知道他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郑启言轻笑了一声,将打火机丢回了桌子上,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不满意?”俞安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问她对副经理的位置满不满意。她的心砰砰的跳动着,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她有些费力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郑启言靠回了椅子上,还是摸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他也不着急,等着俞安慢慢的捋清楚。俞安的脑子里昏呼呼的,有些不敢置信。他什么意思?他是打算提拔自己做部门副经理?这怎么可能?她来金茂的时间尚短,无论是论资历和能力都不可能轮得到她,哪怕有老刘在。她被这大饼砸得头脑发晕,现在稍稍的理清了一些后脑子总算是慢慢的清醒过来。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就算是她运气爆棚,真的能升职,来找她谈的也不该是他。俞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僵了僵,抬头看向那缓缓吐着烟雾的人,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如果你没意见,那就先这么定下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老刘,有他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一锤定音。俞安没有说话,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包间里一时安静极了,郑启言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满意?”俞安抬起头来,忽然笑了笑,极其认真的说道:“满意,怎么不满意?上几次床就换了一个副经理的职位,换作谁都得夸一句大方,哪还能不满意呢?”她这话充满了讽刺的味儿,无视郑启言皱得紧紧的眉头站了起来,说道:“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您看您一表人才,要什么有什么,指不定是谁吃亏。”她从包里翻出了仅有的现金,直接扔到了桌上,接着说:“我么,就没那么大手笔了,但这补偿吗,总是要给的,不然显得我多小气。郑总也别嫌少了,您是生意人,一分钱一分货这道理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微微笑着,看也不去看郑启言那难看的脸色,挺直肩背从包间里走了出去。直至出了私房菜馆走出老远,屈辱的泪水才从眼眶中涌出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早已把唇咬出了血腥味儿。只有那么克制着自己,她才能忍住没往那人的脸上甩两巴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复愤怒的情绪,不不,刚才就不该隐忍着,就该往他的脸上甩上两巴掌。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下去,上前拦了车匆匆离开。包间里的郑启言看着桌上有零有整的钞票,被气得笑了起来。门被敲了两下,老板推门进来。见他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不由好笑,问道:“这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把人给惹生气了?我看人出去的时候脸色可不好。”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几张纸币上,不明白这是在闹哪一出。郑启言知道这人是在看笑话,也懒得管他怎么猜测,哼了一声。老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你一大男人和女人计较什么,我看这位不像胡搅蛮缠的,人气成那样儿,肯定是你把人惹急了。”郑启言想起那女人刚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儿,心里暗自发狠,又听这人替她辩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什么?”他不愿意继续这话题,也不愿意再这儿再呆下去,起身站了起来,说道:“走了。”桌上的纸币他看也没看一眼,老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钱,问道:“这些钱不要了?”郑启言的背影一顿,咬紧了牙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老板摇摇头,上前将桌上的钱收了起来。外边儿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余地面还湿漉漉的,郑启言走到门口后往外边儿看去,周遭行人匆匆,早已不见了俞安的身影。俞安回到家中,看到鞋柜里摆着的男式拖鞋和衣柜里挂着的睡衣,一股脑的收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的连夜下楼扔进了垃圾桶里。要不是床和沙发太贵舍不得,她指不定也要一起扔了。不,为什么要扔,那是她忍着肉疼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她从来都知道像郑启言这样的人,自觉高高在上,骨子里对人是轻视的,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侮辱人。她是穷,但她不卖身。尽管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但躺在床上她仍旧气得胸口发疼。她克制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紧紧的闭上眼睛,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下过雨的小区里有着泥土和树木混合的气息,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许久之后才疲惫的睡了过去。再有什么问题,该上的班还是得上。早上到公司一切照旧,同往常没什么区别。周末打来,老刘给俞安打了电话,说他夫人邀请她周末到家里吃饭,她早就响感谢她了,但最近家里事儿多,现在才抽出空来。俞安很不好意思,也不愿意给人添麻烦,提出在外边儿吃饭就行。老刘却不答应,笑着说他夫人说了,要在家里吃饭才显得有诚意。俞安再无法拒绝,应了下来。周六一早就去商场挑了玩具补品等东西,掐着点儿过去了。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俩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老刘随后出来,热情的招呼俞安进屋。随后冲着厨房里的妻子喊了一声,说客人到了。俞安同一家子都打了招呼,她是坐不住的,非要跟着老刘夫人到厨房里去帮忙。老刘夫人起先不答应,但后来先她刀工娴熟动作利落不由赞叹,问她是不是经常做饭。俞安笑着回答说工作忙很少做,但她喜欢做饭,只要有空都是自己做来吃。两个女人在厨房里探讨着厨艺,倒很是投机。这顿饭菜十分丰盛,多了一个人帮忙节约不少时间,比预计的早开饭。俞安喜欢小孩儿,饭桌上帮小孩儿剥着虾逗着小孩儿。老刘夫人很是不好意思,说本是请她过来吃饭,她过来反倒是跟着忙了几小时。俩小孩儿作息时间固定,饭后俞安陪着俩人玩了一会儿便打起哈欠来,俩人平常习惯好,也不要人哄,自己就去房间睡觉去了。俩人睡下后老刘夫人泡了茶,感叹道:“总算是清净了,只要这俩小家伙不睡觉,家里就没个安静的时候,吵死了。”俞安笑笑,说:“挺热闹的。”“热是热闹,但也吵得头疼。特别是每天做作业,简直是鸡飞狗跳。”老刘夫人直摇头。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她起身去洗水果去了,老刘让俞安喝茶,问了她在项目组那边怎么样。俞安进项目组后有了新的办公室,没再回部门里去,他平常也忙,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就算是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她一一的回答了,面对老刘询问工作情况,也只报喜不报忧。聊了几句项目组的事儿后老刘突然问道:“咱们公司最近会有人事变动的事儿你听说了吗?”俞安在同事那边没听到任何消息,这消息是从郑启言那儿听说的,但她并未告诉老刘,只摇摇头说不知道。老刘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说:“我们部门的苟副经理要调到别的地方去,他的位置空出来,上头不打算再从外面招人进来,询问了我的意思,让我推荐合适的人选,我推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