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一心扑在工作上,又才刚刚离婚,哪里会去想这种事。她怕母亲的唠叨,也不想让她担心,只得含糊的应下来,说公司里挺多和男同事,她会留意。事实上身边的男同事虽多,但和她却都没半点儿关系。除了工作上的事儿,她很少和人有交集。母亲催着她再婚,无非就是想她有一个依靠。父亲生病前,他们家境尚可,母亲一直依赖他,从不会为任何事操心,父亲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所以下意识的,她觉得丈夫是能依靠得住的。但她忽略了,并不是人人都是父亲。俞安在刚结婚时有过依靠别人的想法,最后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打耳光,她早在很久前就知道了,人能依靠的,往往只有自己。她已学会不将希望放到任何人身上,希望越大,往往失望就会越大。她虽是没有再婚的打算,但也许是因为同母亲说过的话,隔天午间去食堂吃饭,她竟留意起了周边的男同事们。这个年纪轻轻的就秃了头,那个胖得没法看了,还有的外形虽是不错,但普信又没风度。她将人都挑剔了个遍,回过神来一惊,她这是在干什么呢?像她这样离过婚的,人通常都会带有色眼镜来看,什么时候轮到她挑别人了?她不由苦笑,又暗想别人瞧不上她她还瞧不上这些人。婚姻每天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躺在一张床上,总要挑选一个合眼缘的,不然这日子得多难过?还不如一个人。她又想,那她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毫无头绪,却慢慢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她对人万般挑剔,竟都是在用这些人同那人做对比。她的眉心跳了跳,暗自腹诽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如上馆子一般,吃过了高档餐厅的饭菜,回到大排档又怎么还会看得上,当然会百般挑剔了。越想越失了胃口,餐盘里冷掉的饭再难以下咽,她起身端着去倒掉,回了办公室。虽是升了职,但随之而来的压力也更大。要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无论大小总要做出点儿成绩来。总不能让人看笑话。她从前加班的时间就不少,现在更是家常便饭。老刘看出了她的着急来,安慰她让她慢慢来,这时候只要不出错就好。俞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调整了一下心态,试图让自己不要一直紧绷着神经。她难得的早下了班,大概是这些日子常加班的缘故,突然下早班她竟然不习惯,不知道这一晚上要做点儿什么。想起这段时间忙起来没顾得上俞筝,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于是给她打去了电话。电话过了好会儿才被接起,但接电话的却并不是俞筝,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俞安有些怀疑自己是打错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电话,问道:“你是谁?筝筝呢?”对方面对她这一连串发问不疾不徐,说是她是照顾筝筝小姐的阿姨,又说她现在在休息,她听见手机一直响才接起来。请俞安稍等一下,她去叫俞筝。手机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隔了一两分钟,手机才到俞筝的手里,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叫道:“安安姐,什么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知道为什么,俞安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明明前几天她给她回电话时还是好好的,现在她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俞筝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声音低低的回了句没怎么。俞安的心里着急,问道:“你是不是在家?我马上过来。”她很快赶往俞筝那边,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事一四十多岁的女人,就是刚才那会儿接电话的那位。她客客气气的称呼俞安俞小姐,给她拿了拖鞋。俞安向她道了谢,随着她往客厅里走。走到一半时她的视线不经意的往阳台那边扫了一眼,才发现俞筝的男朋友也在这边,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她往那边看去时他正好也往这边看过来,俞安的心里一惊,迅速的收回了视线。阿姨请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稍作片刻,她去叫俞筝。俞筝还没从卧室里出来,那男人就从阳台上过来了。他的视线在俞安的身上扫了扫,微微笑着说道:“你是筝筝堂姐吧?”俞安拘谨的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徐赟辉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视线长久的停留在俞安的身上。俞安被他那视线看得不自在极了,身体不自觉的绷得紧紧的。过了十几秒或许更久的时间,徐赟辉才笑笑,问道:“我是不是还在哪儿见过你?”俞安在他走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确定他就是那天同郑宴宁在一起的那个人。这人一直都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她自然不会提及那天的事儿,客气的说道:“您应该是记错了。”她笃定他不会记得她那么一个小人物,即便他觉得熟悉。果然,他并未再说什么。俞筝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会儿了也还没从卧室里出来。俞安同这人坐在一起很不自在,时不时的往卧室那边的方向看着。她面上虽是镇定,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这人的地位非同一般,她不知道俞筝是从哪儿认识了这人。她正想着时,徐赟辉又开了口,说道:“筝筝这几天心情不好,还请堂姐你好好的开解一下她。”俞安连俞筝是为什么心情不好的都不知道,怎么去开导?但也只能应下来。阿姨这时候从卧室里出来,客气的说道:“筝筝小姐说不想起床,请您去卧室同她说话。”俞安本就不愿意同这人呆着,听到这话自是求之不得,匆匆起身往卧室去了。推开门,俞筝已经从床上坐起,她整个人瘦了足足一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俞安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肚子,快步的走往床边。俞筝脸上的神情漠然,见着她扯了扯嘴角,叫了一声安安姐。她像是知道俞安在想什么似的,不待她开口问什么,就说道:“孩子没了。”俞安一惊,她又说道:“安安姐,什么都别问。”俞安总有千言万语,终还是因她这句话咽了回去。姐妹俩坐着,一时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最后还是俞安先开了口,询问她有没有吃东西。俞筝摇摇头,低声的说没胃口。她现在身体本就弱,不吃东西怎么补充营养。俞安说怎么都要吃点儿东西,让她等着,她去问阿姨有什么吃的。这阿姨倒是尽责尽职,做了清淡丰富的月子餐,还告诉俞安这几天俞筝都不怎么吃东西,让她一定要劝她多吃点儿,不然以后落下毛病就不好了。俞筝恹恹的,在俞安的劝说下总算是吃了小半碗粥。吃过东西后她就下了逐客令,说道:“你回去吧安安姐,我没事,有阿姨照顾我你不用担心。”她虽是挤出笑容来,但眼中却是空洞的,像是一瞬就失去了从前的天真。俞安的心里很难受,想问什么但现在有人在并不那么方便,她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不急,我再陪你坐坐。”俞筝却并不领情,苍白的脸上有些不耐,说道:“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俞安犹豫了一下后应了一声好,刚站起来,卧室的门就被敲了敲,徐赟辉走了进来。见俞安站着,他看了床上的俞筝一眼,说道:“你不是心情不好吗?堂姐难得过来,怎么不让她陪你好好说说话?”他的语气里带着宠溺,说着走到床边儿,伸手握了握俞筝的手。俞筝闭上了眼睛,说道:“我累了。”徐赟辉亲昵的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说道:“你呀,就是任性。”俞筝没有任何反应。俞安哪里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异样,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里,让俞筝好好休息便告辞离开。谁知道刚到电梯口按下电梯,徐赟辉就出来了。他的手里拿着车钥匙,绅士风度十足,微笑着说道:“我正好要出去办事,俞小姐住哪儿,我顺道送送你。筝筝心情不好,谢谢你过来看她。”俞安赶紧的说应该的,委婉的拒绝,说道:“不用了,这边打车方便,我打车回去就行。”电梯门打开,徐赟辉示意她先进去,尔后按下了楼层,视线停留在俞安的身上,嘴角勾了勾,说道:“你是筝筝的堂姐,我们就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礼貌,视线长久的在俞安的身上停留,大大剌剌的毫不遮掩。那张白净的脸上笑容也很是暧昧。俞安的心里很是厌恶,强忍着才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如救命稻草似的响起,她也不管是谁打来的电话,马上接了起来,喂了一声。电话是俞筝打来的,说是让她在楼下等着,她让阿姨给她送点儿东西,刚才忘记了。俞安松了口气儿,赶紧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她便说俞筝让阿姨送东西下来,她还得等一会儿。徐赟辉没说什么,电梯到达一楼,她快步的走了出去。她在楼下等了十来分钟阿姨才下来,送下来的东西里有各种滋润的补品以及一些海鲜之类冷冻的食材,说是冰箱里太多吃不了,放时间长了不好,让俞安带回去吃。送那么一堆东西让俞安很是为难,但东西已经拿下来总不能让人再拿回去,她只能向人道了谢。拎着那么一大包东西上了车,想起俞筝苍白的脸以及空洞的眼神,她心里发紧,又想起她不让她问孩子的事,总觉得孩子没了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可俞筝不说她也没办法,只能想着这段时间要抽时间常过去看她。但后面她给俞筝打电话,她却几次都以想好好休息为借口没让她过去,并说阿姨照顾她照顾得很好,让她别担心。俞安有很多话想要问她,但每每才刚开头就被她打断。她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她不愿意回答。最终也只得作罢。俞安这几天很忙,她在跟一客户。这客户很是难缠,饭吃了几次却是半点儿口也不松。他以前是同苟经理对接的,每次都会问起苟经理,即便是俞安解释过他已调到了别的地儿,他也还笑着说他只对苟经理放心。俞安一时束手无策,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他同苟经理感情深厚,倒是觉得他可能是从哪儿听说了什么故意为难她。她想不出怎么打破这僵局,偏偏这几天老刘又在出差,她总不能因一点儿事就打电话给他。正一筹莫展时,晚上下班竟遇到了老许。见俞安在路边拦车,他停下车来,笑着打了招呼,说道:“这时候不好打车,上车吧,我下班了,送你回去。”俞安本是想要拒绝的,但见他打算下车来替她开车门,赶紧的上了车。老许心情像是不错,哼着歌儿,笑着问俞安:“升职了最近很忙吧?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俞安这升职名不正言不顺,面对老许她更是心虚,有些脸红,说道:“是有点儿忙。”老许笑笑,说道:“刚开始理不出头绪来正常的,慢慢的就好了。”他说着又好气的问道:“我见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虽然不懂公司的事,但论起在公司待得久,还没谁比我更久,也许我能帮点儿忙也说不定。”他跟在领导身边嘛,公司里论起消息灵通也没有谁比得过他。俞安听他那么说心里一动,她稍稍的犹疑了一下,将那客户不同她谈提起苟经理的事儿说了。老许稍稍的想了想,沉吟了一下,说:“这事儿的问题应该就出在那位苟经理的身上,我猜测啊,应该是他许诺了客户什么,而你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