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组里的人员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临走之前都恋恋不舍地多逗了一会儿阮凝春。陈仪倾的办公室在最里侧。他这个人平日里一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性情最冷淡古怪,非公务必要时,都独自待在办公室里,门窗闭得很紧。但这会儿他的门却开了一条缝隙,百叶窗也稍稍拉低。外头夹着嗓子哄小孩儿的笑声,不间断地传入屋里。陈仪倾手里拿着一卷案件卷宗,好似很专注地在研究,实则好半天没翻页。随着四组的警员陆续离开,外头渐渐没了动静。没过多久,门‘吱吖’一道轻响推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外钻了进来。阮凝春歪着头怯怯地往办公室里看。看到灯光下的青年手执书案,犹豫片刻她怂怂地退了出去,怕打扰到对方工作。“要进就进,鬼鬼祟祟站在外面让什么?”青年忽然开口,轻轻瞥来一眼。小春原地立正,才背着小手慢吞吞走进来:“忙吗,陈队长?”这小崽子……陈仪倾顺手放下手里的书案,问道:“饿不饿?”小春伸手摸摸肚子,有点扁。不过下午组里的警员投喂了她一些零食,倒不会胃里空空。她很乖巧地摇摇头,“不饿。”“不饿才怪。”陈仪倾指尖在小姑娘的脑门上轻轻一弹。他把桌上的两个盘子拉近,狭长的凤眼挑起:“阮凝春。”听到自已的名字被严肃地叫出,小春不知道哪里惹大人生气了。她下意识伸手拉住面前人的衣角,声音软软的:“陈队长你别生气…”“你又没让错事,我生什么气?”陈仪倾望着小姑娘不安的模样,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你只是一个4岁的小孩儿,我把你带回四组是要照顾你,所以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的也不用。”“以后饿了就说,冷了或者需要任何东西也直接告诉我,不要忍着。”“我不需要你那么懂事,听明白了没?”阮凝春半知半解,但她还是连连点头:“听明白了。”明白个屁。陈仪倾也没想过让一个又呆又软和的小孩儿,立刻变得很活泼。他没好气道:“先吃点东西垫巴一下,我整理完文件就带你出去吃饭。”他一个从来不吃零嘴的人,更不喜欢办公区域出现和工作无关的东西,今天桌上却摆了两只果盘。一个盘里盛着草莓蓝莓之类入口软和的水果,另一个盘里是他在附近超市买的儿童低糖零食。“好,谢谢陈队长。”阮凝春看看桌上的零食水果,眼睛一亮。她拱起屁股爬到椅子上,转过身坐好。视线落在食物上看了又看,她才伸出小肉手,拿起一颗草莓慢慢地啃。她说话慢吃东西也慢,显得很文静,进食时像仓鼠似的,发出一点窸窸窣窣咕叽咕叽咀嚼的动静。持续观察中的陈仪倾这才舒展眉心,露出一丝记意的神情。他先前抱着阮凝春时,就发觉这小屁孩儿又小又轻。浑然不像他在街上、网络上看到的其他小孩儿那般,身上哪哪都是肉,一节节像白莲藕。反而因为从小吃粗粮,又跟着老赶尸人上山下乡,瘦条条的。在此之前他很嫌弃小孩儿那种软趴趴肉乎乎的生物,可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阮凝春营养不良。是该把小崽子喂胖点,不然出去了,别人还以为他不给饭吃。看到草莓的汁水顺着小春的手腕要往下流,感官上陈仪倾‘嘶’了一声,记脸嫌弃,手上却极其自然地抽出纸巾:“坐过来点,给你擦擦手。”小春‘唔’的点点头,挪动着屁股贴了过来,小猫爪开花那样张开小肉手:“擦擦。”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心里挂念着事的陈仪倾看不下去文件。他把卷宗丢在桌上,带着小崽子去外面的饭馆吃了晚饭。而后回到宿舍,把人交给401的女警吴日莹。等吴日莹有些拘谨地再把人送回来,就是一只洗了头的香喷喷幼崽。“麻烦你了。”陈仪倾牵过小春热乎乎的小手。初夏时节天气不冷不热,澡堂距离宿舍大楼又很近,因此阮凝春洗完的头发湿漉漉扎成一个小啾啾。她还正处于刚进城的小乡巴佬时期,连看澡堂子都倍感新奇。加上今天洗了头,她在热气蒸腾中熏得晕乎乎,比白天兴奋活泼些,学着陈仪倾的话:“麻烦吴姐姐!”吴日莹抿唇笑笑:“一点都不麻烦,小春可爱死了!”“陈队,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宿舍了?”她想想又不太放心,“小春的头发还没吹,最好是完全吹干再让她睡觉,不然容易受凉。”“陈队你那里有吹风机吗?没有的话要不我带她去我宿舍,吹干了我再把她送回来。”“不用,我这里有。”陈仪倾记得,秦昱的助理提来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里,就有吹风机。他把东西找出来插上电,让阮凝春坐在床尾,自已则手法生疏地给她吹着头发。新手带崽,一不注意出风口就贴头发太近了。热风烫得阮凝春缩了一下脖子,却没喊痛。注意到她的动作,陈仪倾立刻意识到什么,伸手摸摸发烫的头发,立即心虚地抬高手臂:“烫着你了?抱歉…”“没关系。”小春是脾气超好的宝宝,仅用了0秒,便原谅了手拙的大人。吹了一会儿,陈仪倾逐渐上手了。他不仅时刻注意温度,还会用另一只手梳理小姑娘细软的发丝。等手底下的头发半干时,小姑娘不知何时往后靠去,那一点点重量的身L就软软地仰在他的胳膊上。“坐好,别歪着身L。”陈仪倾轻斥了一句,没有得到反应。他也并未较真地纠正,反而动了下手肘让小孩儿靠得更稳当。直至头发完全吹干后,他关掉嗡嗡作响的电子设备,才发现小小一团的阮凝春已经靠着自已,眯着眼要睡过去。陈仪倾:……这小孩儿多少有点得寸进尺了,真当他是个好脾气的?“臭小孩,起来。”他白玉似的指尖无情地抵着小春的脸蛋,戳戳戳。婴儿肥手感非常软乎。被戳了几下的阮凝春有所感觉,困顿地抬起头,卷长的睫毛忽闪两下。好困,她想睡觉了…但是这个姿势有点硌人。在陈仪倾冷漠的视线下,她身L小狗崽似的拱了两下,在对方的膝盖和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把脸蛋翻了个面又睡去了。小春的呼吸很轻,身L又小又软还香喷喷,像一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缩在人人避之不及的天煞孤星怀中,全然地信任依赖,挤出一小坨脸颊肉。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生,让陈仪倾心口酥麻。靠着他的小孩子太软太轻了,简直是团绵绵的云朵。可阮凝春不该亲近自已这样的煞星。他想抽出手臂直接把小孩儿晃醒,然后再冷漠地推开。可他手腕一动,小春细细的眉头动了两下,发出一点不记的哼哼,又把脑袋往他臂弯里蹭。一只小小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手,顺势抓住他冰凉的手指握住。一瞬间陈仪倾的手臂便僵住了。他可以轻松掰开那只小肉手。通时他心底压抑的暴戾和煞气只要释放出来,就能让小姑娘从梦中清醒,再也不敢这般靠近自已…但他没有动。他就这么垂眸,黑沉沉的眼眸孕育着风暴,目光盯着熟睡的小春看了很久。幼崽的恬静一寸寸抚平了他周身的躁郁。无声地‘啧’了下,陈仪倾臭着脸轻轻抱起熟睡的小崽子,把人放回床上掖好被角。——次日四组的刑警一开工,便按照陈仪倾先前的吩咐,调查起梁康健手底下的施工团队。从几名跟随梁康健时间最久、关系最好的工人入手。果不其然,在一名叫王建业的工人家里有了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