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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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期，正是他将我捆绑送还给公主的那一晚。「我曾以为，我们是高山流水的知音。」「现在我才明白，你爱的，从来不是我姜月的灵魂。」「你爱的，不过是长宁公主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才华虚影。」「你根本，不认识我。」「陆荀，你亲手杀死了我，也杀死了我对你所有的幻想。」「我爱上的，只是我笔下的那个，能理解我的陆荀。」「而不是你这个，傲慢、刻薄、又愚蠢的凡夫俗子。」最后一句话，被一滴干涸的血迹晕染开来。「从今往后，我不再爱你。」「我只爱我的大燕。」「轰。」陆荀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他捧着那本手札的残页，如同捧着自己被生生挖出来的心脏碎片。他一直以为，我是爱着他死去的。他一直以为，他的赎罪，他的忏悔，总有一天能抵达我的灵魂。可现在，这本手札告诉他。我早就将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剔除了。在我死前，我就已经，不爱他了。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所有的自我折磨，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开始产生幻觉。他仿佛看到，我穿着那身血红的嫁衣，就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他最熟悉的那种，清冷而嘲讽的笑意。「陆荀。」「你后悔了？」「晚了。」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他彻底疯了。他开始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自言自语，求我原谅，求我再看他一眼。但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呜咽的风声。陆荀彻底疯魔了。他离开了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成了一个游走于民间的说书人。他的头发在短短数月内全白了，眼神却时而清明，时而疯癫。他背着那个破旧的行囊，里面只有一本残破的《护国公主传》手稿。他游走于天南海北的各个茶馆、酒肆。他不要钱，也不要饭，只求听众能安安静静地，听完他的一个故事。他只讲一个故事。《护国公主传》。他的嗓音沙哑，语调悲怆。在他的故事里，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卑劣无耻、可悲可恨的小人。一个被虚荣蒙蔽了双眼，亲手将国之英雄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听众们常常被他的故事感动得潸然泪下。他们为护国公主的壮举而喝彩，为我的牺牲而惋惜。也为故事里那个「状元郎」的愚蠢而咒骂。但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说书人，就是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陆荀。他每讲到我被他羞辱，被他捆绑送回的片段，都会泣不成声，痛苦到无法自已。他会跪在地上，用头撞击地面，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有罪我有罪」他用自己的余生，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将我的故事，我的名字，刻进每一个听众的心里。让我的名字，成为一个永恒的传说。他拒绝了任何人的施舍。饿了，就帮人写写对联，抄抄书，换几个馒头。渴了，就喝几口溪水。他常常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外，对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姜月，你看到了吗？」「你曾说，我是天上的月亮，而你是地上的影子。」「现在，你成了所有人心中的月亮，而我，连做你影子的资格都没有。」他会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狗的本分？」「我才是那条狗。」「一条摇尾乞怜，却被主人一脚踢开的丧家之犬。」十年后。北境安宁，国泰民安。一个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在一个破旧的边陲小镇茶馆里，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陆荀，聚集了最后几位听众。他太虚弱了，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会散。但他还是坚持着，讲完了《护国公主传》的最后一章。他讲到我自刎殉国的那一刻，浑浊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光彩里，有极致的痛苦，更有极致的解脱和骄傲。「故事，讲完了。」他将那本已经翻烂了的手稿，郑重地放在桌上。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仅有的几位听众，深深地鞠了一躬。「请记住她的名字。」「她叫，姜月。」说完，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十年来，第一个平静而释然的笑容。他笑了。一滴浑浊的眼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那滴眼泪，在离开他脸颊的瞬间，就凝结在了冰冷的空气中。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软软地，倒在了茶桌上。气绝身亡。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嘴角还带着那丝解脱的微笑。他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张早已泛黄的字条残片。那张残片上，是他自己当年写下，又被他从罪人碑上拓下来的，刻薄入骨的话。「你不过是公主的一条狗，就该有狗的本分。」他用这卑微而悔恨的一生，向世人证明了。那条被他鄙夷的狗，是护国佑民的英雄。而他这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才是真正的，一文不值的废物。大雪，终于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他安详的脸上。他终于，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