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的止血钳通风管道的铁皮在身下硌得生疼,苏玥却感觉不到。她跪在林辰身边,手指颤抖着摸向他后背的伤口,粘稠的血液瞬间浸透指尖,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猎枪子弹打穿了肩胛骨,伤口边缘的皮肉外翻着,像朵被踩烂的花。“林辰!醒醒!别睡!”她拍着他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睫毛偶尔颤动一下,证明还活着。管道外传来刀疤脸的怒骂:“妈的!跑哪儿去了?搜!给我往死里搜!”还有枪托砸在铁皮上的闷响,震得头顶的铁锈簌簌往下掉。苏玥咬着牙拽林辰的胳膊,想把他往管道深处拖。可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加上浑身的装备,死沉死沉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挪动半米。后背的伤口被拉扯着,血涌得更凶了,在管道底部积成小小的水洼。“你个混蛋……”苏玥抹了把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在脸颊上冲出两道白痕,“平时总说我力气小,现在报应来了吧?看你怎么跟我犟!”她解下自己的白大褂,用力撕成布条,又从急救包里翻出止血钳和纱布。没有麻药,没有消毒水,只有半瓶喝剩的白酒。她拧开瓶盖往伤口上浇,林辰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没醒。“忍忍……很快就好……”苏玥的声音哽咽着,手里的止血钳抖得厉害。她在医院做过无数次清创缝合,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每动一下都像在剜自己的心。止血钳夹住外翻的皮肉时,他的手指突然蜷缩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疼……”他喃喃着,眼睛没睁开,眉头却拧成个疙瘩,“比……比你做的糖醋排骨还……还酸……”苏玥“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知道疼就好,证明还没死。等出去了,我给你做糖醋排骨,放双倍醋,酸死你!”她加快动作,用止血钳清理伤口里的碎布和铁锈,再用布条紧紧缠住。白酒顺着伤口流进衣服里,在管道底部积成小小的酒洼,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味道似乎刺激了林辰,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听起来像是在骂某个品牌的咖啡机。“还惦记着你的破咖啡机?”苏玥一边打结一边骂,“等活命了,我给你买十台,让你修个够!”管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夹杂着变异鼠尖利的嘶鸣,像是发生了冲突。苏玥爬到管道口,撩开检修口的铁皮往下看——刀疤脸他们被一群变异鼠围住了!至少二十几只,大的跟小牛犊似的,正疯狂地扑咬。刀疤脸举着猎枪扫射,子弹打在鼠群里炸开绿色的血花,却根本挡不住潮水般的攻势。“报应。”苏玥低声说,心里却没什么快意。那些变异鼠啃食尸体的样子太吓人了,连骨头碎裂的脆响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赶紧放下铁皮,缩回管道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林辰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她,眼神涣散却带着笑意:“哭……哭什么?我又……又没死……”“谁哭了?”苏玥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把脸,“是你血溅到我脸上了。”她扶着他坐起来,“能走吗?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这里离那些怪物太近了。”林辰试着动了动,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够呛……这枪伤……比我那辆二手摩托撞树上还……还严重……”“少废话。”苏玥背起他的胳膊,让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我扶你走。你要是敢掉链子,我就把你扔这儿喂老鼠,正好省点粮食。”他们互相搀扶着往管道深处走,林辰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身上,每走一步都像在拖座山。管道越来越窄,到后来只能侧着身子挪,肩膀不断撞在铁皮上,疼得苏玥龇牙咧嘴。她的白大褂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沾满了血污和灰尘,只有口袋里的听诊器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前面……有光……”林辰指着前方,声音微弱。果然,管道尽头透出朦胧的光亮,还夹杂着潮湿的风。苏玥心里一喜,加快了脚步。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破损的排气扇,扇叶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个锈迹斑斑的铁框,外面是片废弃的建筑工地。“能出去!”苏玥扶着林辰爬到排气扇前,探头往下看。离地面大概三米高,下面堆着些脚手架和水泥袋,摔下去应该不会死。“我先下去探路,你等着。”她跳下去时崴了脚,疼得差点喊出声,却死死咬住嘴唇。下面确实是片工地,一半盖好的楼房像座烂尾的墓碑,另一半还是钢筋骨架,在猩红的极光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工棚的铁皮顶被掀了一半,散落着安全帽和生锈的钢筋,远处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忽远忽近。“下来吧!我接着你!”苏玥仰着头喊。林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了下来。苏玥没接住,两人重重地摔在水泥袋上,他疼得闷哼一声,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对不起……”苏玥赶紧检查他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傻……傻瓜……”林辰喘着气笑,“又不……不怪你……”他们在工棚里找了个相对完整的角落,用木板和帆布搭了个简易的窝棚。苏玥生了堆火,用捡来的铁桶烧热水,又把剩下的白酒倒在布上,给林辰重新处理伤口。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苏玥突然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林辰沉默了一会儿,指着远处的极光:“你看那破光……再难看……不也亮着吗?”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只要……只要咱俩还在一起……就死不了……”苏玥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手背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袖口。火噼里啪啦地烧着,远处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工地上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她不知道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多久,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还在一起。半夜时,林辰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像块烙铁,嘴里胡话连篇,一会儿喊着要修咖啡机,一会儿又说苏玥做的糖醋排骨太酸。苏玥守在他身边,用湿毛巾给他降温,又喂他吃了片退烧药——这是最后一片了。“林辰……别吓我……”她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答应过要吃我做的糖醋排骨的……”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睛没睁开,却抓得很紧:“苏玥……跑……快跑……别管我……”苏玥的心猛地一揪,刚想说话,突然听见工棚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刻吹灭火堆,扶着林辰躲到一堆水泥袋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止血钳。几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钢管和扳手,为首的是个络腮胡,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他们在工棚里翻找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那伙黑衣人太不是东西了!抢了我们的物资还杀人!”一个瘦高个踢着铁桶,发出刺耳的响声。络腮胡吐了口唾沫:“别让老子再遇见他们,不然把他们剁成肉酱喂老鼠!”他突然停住脚步,鼻子嗅了嗅,“有血腥味!还有火折子的味道!”苏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止血钳。林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烧得更厉害了。络腮胡他们朝水泥袋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出来吧!我们看见你们了!”络腮胡喊道,声音里没有恶意,反而带着警惕,“我们不是坏人,也是幸存者!”苏玥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昏迷的林辰,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我朋友受伤了,发着高烧,求你们别伤害他。”络腮胡看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林辰后背的枪伤时,脸色沉了下来:“是黑衣人干的?”苏玥点点头,没说话。“这群畜生!”瘦高个骂道,“前两天还抢了我们的药品,现在又开枪打人!”络腮胡示意手下放下武器,“我们在那边的板房里有急救箱,还有些吃的,先带你朋友过去吧。”苏玥看着他们,犹豫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可林辰的情况越来越糟,再不治疗,真的会没命。“我们没恶意。”络腮胡看出了她的顾虑,指了指自己的工装,“我们是这工地的工人,灾难前就在这儿干活。那伙黑衣人占了我们的仓库,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苏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扶着林辰跟他们走。板房里果然有药,还有干净的水和压缩饼干。络腮胡让手下烧了锅热水,又找了床干净的被子,动作粗鲁却透着善意。“我叫张强,他们都叫我强子。”络腮胡递给苏玥一盒消炎药,“这是我们仅剩的抗生素了,你省着点用。”“谢谢。”苏玥接过药,开始给林辰喂药、降温,动作熟练而专注。张强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叹了口气:“你是医生?”“嗯,在社区医院上班。”苏玥头也不抬地说。“那太好了!”瘦高个兴奋地说,“我们这儿有几个兄弟受伤了,一直没得到好的治疗,你能不能……”“我会尽力。”苏玥打断他,“但我朋友的情况更紧急,等他稳定了再说。”张强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让手下守在门口,自己则坐在火堆旁抽烟,眼神复杂地看着外面猩红的极光。板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苏玥偶尔给林辰擦身的水声,和远处隐约的嘶吼。后半夜,林辰的烧终于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苏玥松了口气,靠在墙角昏昏欲睡,却不敢真的睡着。张强他们守在门口,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听起来像是在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听说银浪湾那边有军队驻守,还建了安全区……”“真的假的?别是谣言吧?前几天还说黑曜城中心有物资库,结果去了的人都没回来……”“不管真假,总比在这儿等死强。那伙黑衣人越来越嚣张,还有那些怪物也越来越多,再不走,早晚死在这儿……”苏玥的心猛地一动。银浪湾?军队?安全区?这些词语像黑暗中的光,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看了眼熟睡的林辰,又看了眼外面猩红的极光,握紧了手里的止血钳。无论前路多么危险,她都要带着林辰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还在挣扎的幸存者,为了这满目疮痍的蓝星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辰终于醒了。他看着守在身边的苏玥,又看了看板房里的张强他们,眼神里满是疑惑。“我们……在哪儿?”“安全了。”苏玥笑了,眼里有血丝,却亮晶晶的,“我们遇到好人了。”她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他们说,银浪湾有军队,有安全区。”林辰的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那……那我们去银浪湾!”“别急,你伤还没好。”苏玥按住他,“等你好点了,我们就走。”张强走过来,递给他们两罐牛肉罐头:“吃点东西吧。我们商量好了,后天一早出发去银浪湾,你们要是想去,就跟我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林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张强笑了,露出两排黄牙:“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阳光透过板房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玥打开罐头,用勺子喂林辰吃肉,他的伤口还很疼,却吃得很香。远处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近处有伙伴的交谈声,还有罐头里牛肉的香气。也许,这场末日并不全是绝望。苏玥看着林辰的笑脸,心里默默地想。只要活着,只要还有希望,就值得拼尽全力去闯。他们的寻舟之旅,似乎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