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见状撇了撇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听说贺家这几日动作不小,趁乱收了好几个铺面呢。”
宋华安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语气随意:“能在那种乱局下站稳脚跟,没点本事才不正常呢,这种人才困在花城郡,实在是可惜可叹啊!”
“就是,他怎么还不来找殿下,江公子都被殿下推到校尉一职,我看他是一点都不想进步。”夏生坐在架子上,一边奉承,一边偷懒。
“瞅瞅,我们夏神医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殿下!您又戏弄奴!”
宋华安笑着给他扔了一本破损的书,“行了,快干活!摆完这批,本王请你们吃东街那家冰酪!”
“真的?殿下说话算话!”夏生立刻蹦起来,将怀里的破书放进了特价书框里。
主仆几人又开始忙碌,说说笑笑,谈论着冰酪的味道,猜测着花城郡夏日会有多热,偶尔穿插几句调侃,格外鲜活。
周砚靠在书架上,那位远在京城离经叛道的江小公子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不敢细想,他悄悄退出了书坊,没有惊动任何人。
贺春从房梁上跳下来,顺手把高处的书扶正,“殿下,人走了。”
晚上,周砚伺候贺母睡下,回到自己偏僻简陋的小屋,对着月光细细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抽开了桌下的小隔层,里面正是他那病死的妻主给他的卖身契。
贺欢生啊!那个欺辱了他半生的女人,磋磨掉了他所有的锐气,临了却说要放他自由。
他攥紧那张泛黄的纸,只觉得有张细密的网将他越缠越紧,他想活着。
翌日,辰时。
宋华安正在驿馆院内慢悠悠地着打养生拳,夏生带着周砚走了进来。
今日的他未施脂粉,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走到宋华安面前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草民周砚,叩见王爷。前日草民愚钝,今日特来请罪。”
宋华安装模做样地收势,接过顺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细汗。“起来吧,这是想清楚了?”
周砚抬起头,眸子里已无往日的苍凉,“草民想明白了,原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很好。”宋华安笑了,这次是真切的笑意,她上前虚扶一下,“起来吧,你放心跟着我,往后都是好日子,贺老夫人那边我会送她去京城医治,你不用担心。”
闻言,周砚取卖身契的手一顿,俯了俯,“多谢王爷。”
宋华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以周砚的本事,到现在还不和贺家割席,多半是对贺老夫人有愧,若是如此,将人送去京城也是个人质。若不是如此,也算替他解决了一患。
怎么着都不亏。
当载着贺母的马车驶出花城郡城门时,周砚猛地吐出一口浊气,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驱散了经年的阴霾。
想起那厚厚一摞银票以及漕运令牌,周砚收拢衣袖,一如往常走进了贺家主院,只不过这次他住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