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华安的视角看过去,只觉得那侧脸线条格外流畅恬美,日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与周遭的浮华喧嚣格格不入,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寂。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沈临熙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那双漂亮的柳叶眼里荡起笑意,朝着宋华安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像教科书。
宋华安想起那个至今还放在她房里的狐狸面具,心中微动,但也只是轻微地颔首回应后便收回了目光。
然而,她这一瞥,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便成了泡了陈醋的毒针。
这场宴会,谢知奕也来了,他也站在角落里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华安。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的公子哥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谢知奕面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公子啊?怎么,不在庙里吃斋念佛,也跑来这游园会了?莫非是听闻你那情郎在此,特地来幽会?”他刻意拔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谢知奕脸色一白,攥紧了袖中的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公子哥儿见他沉默,更是得意,拿出帕子捂了捂口鼻,“啧,瞧瞧这身段,倒是比两年前更标致了,也不知道在庙里……呵呵。”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周围也跟着响起一阵暧昧的哄笑。
“只是可惜啊,谢家如今怕是也嫌你丢人,你这衣裳是前年的款式了吧,穿成这样就来游园会,也不怕冲撞了贵人?”他上下打量着谢知奕那身没怎么见过的衣衫,眼中鄙夷更甚。
谢知奕气的眼睛发红,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也跟着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后,满脸不屑地嗤笑出声。
他甚至没有看那绛衣公子的脸,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身后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清越,带着慢条斯理的刻薄。
“我当是谁在此犬吠呢,原是李家公子,听闻令尊近日连祖传的砚台都送进了当铺。怎么,李公子还有闲钱置办这身‘时新’的行头?莫非是把嫁妆都用光了?”
那李公子脸色猛地涨成猪肝,他父亲暗中填补府中亏空之事原本极为隐秘,现在竟被谢知奕当众戳破!他想张口欲辩,可又想起那当铺好像是谢知奕父亲开的。
谢知奕又将目光转向旁边一个跟着起哄的蓝衣公子,眉梢微挑,“还有张公子,令堂在西市纵马伤人,苦主还在京兆尹门口跪着呢,您不在家想法子帮衬母亲,倒有雅兴来这游园会看女君?”
蓝衣公子瞬间哑了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谢知奕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回那最初的挑衅者身上,轻轻掸了掸自己那身粉纱袖口,“至于我这身衣裳,是花城郡推出的新款,你祖上乡下来的,你也是个天生的土包子,认不出来正常。”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周围传来一阵阵憋笑声,那李公子的脸色更白了。
“嚯!这谢公子当真是厉害,不过那衣裳的图纸殿下三个月前才寄出去,贺郎君不是刚做出来吗?”
听着夏生的嘟囔,宋华安展开扇子放在眼下,挡住笑得几近扭曲的嘴脸。
谢知奕站得日光下,微微扬起下巴,仿佛还是那个曾经名动京华、眼高于顶的谢家嫡子。他不再理会面前的这些人,径直转身,看向宋华安。
只一瞬,他就低下头朝另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心里就像是被打翻了糖罐,酸酸甜甜的。
宋华安撑着脸,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掠过一丝欣慰。原本她以为谢知奕会直接来找她呢,没想到学聪明了。
而站在桂花树下的沈临熙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恬静,他看着谢知奕离去的方向,又瞥向水榭中绯色的身影,眸色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