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霍尔曼商队的马车,在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驶离了这座让他经歷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两天的河谷小镇。
犹太商人霍尔曼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在晨曦中逐渐变得模糊的木屋和帐篷。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真实感。
就在几天前,这里在他眼中,还只是一个混乱、原始、可以任由他凭藉资本和信息优势,隨意拿捏的寻常淘金镇。
而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绑在了一个华人近乎於疯狂的政治赌局之上。
马车队沿著美国河的支流缓缓前行,河岸边,那片最热闹、也最富饶的淘金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霍尔曼下意识地勒住了韁绳,眼前的景象,让他那双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精明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撼。
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一个淘金镇的河岸,都应该是一副混乱而又涇渭分明的景象:
白人占据著最好的河段,墨西哥人次之,而华人,则永远被挤在最贫瘠的下游。
不同族群之间,充满了警惕、敌意,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家常便饭。
但眼前的这条河岸,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华人、白人、甚至还有几个墨西哥矿工,竟然混杂在一起,共同使用著一片广阔的河段。
他们之间虽然没什么交流,但也没有丝毫的敌意,每个人都专注地、甚至可以说是狂热地,埋头使用著手中那种造型独特的、闪烁著暗光的黑色淘金盘。
一种诡异的、以“淘金效率”为核心的和谐,笼罩著整片河岸。
就在这时,一个白人矿工和一个华人矿工,因为一小块矿石的归属,发生了激烈的爭吵。
在霍尔曼看来,下一秒,就该是匕首出鞘的血腥场面。
然而,没等他们动手,不远处,一个由华人火枪队员和白人壮汉组成的巡逻队,便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宣布了华人商会定下的“纠纷处理条例”。
那两个原本还剑拔弩张的矿工,在看到巡逻队后,竟然都偃旗息鼓,不甘地接受了调解。
霍尔曼看著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他终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