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二章 八十二块五毛的杠杆（第1页）

1陈默走在九十年代末的校园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与周围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或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通学相比，他的步伐显得过于沉稳，甚至带着一种与周遭青春喧嚣格格不入的审视。他的大脑，那台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淬炼、此刻又加载了未来二十四年清晰剧本的超级计算机，正在高速运转，过滤着庞杂的记忆碎片，寻找着那条能以手中微薄资本撬开财富之门的最优路径。1998年9月…亚洲金融风暴的余波仍在东南亚徘徊，像一头受伤但依旧危险的野兽，舔舐着伤口，目光却已投向香江之畔。国际游资磨刀霍霍，香港政府严阵以待，一场关乎国运的金融保卫战即将进入最惨烈的阶段。而这些，对于内地这座普通高校里的大多数学生来说，不过是《新闻联播》里遥远而模糊的报道，是经济学老师课堂上晦涩难懂的名词。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是食堂的饭菜价格，是期末考试的划重点，是懵懂青涩的校园恋情。2“默哥！默哥！等等我！”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不用回头，陈默也知道是谁。王胖子，本名王硕，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圆脸上还带着睡意，身上的t恤皱巴巴，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追了出来。他跑到陈默身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默…默哥，你没事吧？”王胖子抬起头，小眼睛里充记了真诚的担忧，“张浩那孙子，还有周倩…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你别往心里去，为那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陈默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胖脸，前世记忆涌上心头。在他最落魄的时侯，亲戚朋友避之不及，只有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胖子，偷偷找到他，塞给他皱巴巴的五百块钱，咧着嘴说：“默哥，我知道你本事大，这点钱你先应应急，兄弟我就这点能力了…”那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比锦上添花珍贵万倍。“我没事。”陈默笑了笑，语气平和，拍了拍王胖子厚实的肩膀，“正好，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他的平静反而让王胖子愣了一下。预想中的消沉、愤怒或者痛哭流涕都没有出现，陈默的眼神清澈而笃定，仿佛早上那场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二十岁青年自尊的羞辱，只是一阵清风吹过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真…真没事？”王胖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那你刚才说什么金融风暴…把张浩那小子脸都吓白了，虽然我觉得你肯定是瞎编的吓唬他…”“是不是瞎编，很快你就知道了。”陈默没有过多解释，话锋一转，“胖子，信我不？”“那必须信啊！”王胖子一拍胸脯，虽然不明白陈默为什么这么问，但兄弟义气让他毫不犹豫。“好。”陈默点点头，目光投向校园外那个更广阔的世界，“那你帮我个忙。”3与此通时，306宿舍里，气氛却远不如外面阳光明媚。张浩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宿舍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陈默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不愿意相信，一个穷小子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但那笃定的语气，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莫名地感到心悸。“浩哥，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他肯定是嫉妒你，故意咒你呢！”一个跟班凑上前安慰道。“就是，他懂什么金融？装神弄鬼！”另一个也附和。周倩坐在张浩的床沿，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裙角，心情复杂。陈默最后的眼神，那种完全的漠然和平静，比愤怒和指责更让她难受。那是一种彻底的割裂，仿佛她在他生命中，已经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他…他好像变了个人…”她喃喃自语。“变个屁！”张浩烦躁地打断她，“狗急跳墙而已！妈的，敢咒我家生意…”他虽然嘴上强硬，但心底那一丝不安却像水渍般蔓延开来。他想起父亲最近电话里语气确实有些凝重，几次提到“出口订单减少”、“汇率波动”…“不行！”张浩猛地站住，掏出他那部笨重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我得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他走到阳台，关上门，拨通了号码。电话接通后，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询问着家里的生意情况。宿舍里，其他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陈默播下的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在每个人心中悄然发芽。4校园外，陈默带着王胖子，目标明确地走向学校后门那一片烟火气缭绕的“堕落街”。这里是学生们的乐园，遍布着廉价的餐馆、录像厅、台球室和网吧。空气中混杂着油炸食品的香气、劣质香烟的味道和青春的荷尔蒙。“默哥，咱来这儿干嘛？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小笼包！”王胖子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陈默的目光却越过那些小吃摊，落在街角一家挂着“新世纪网吧”霓虹灯招牌的门面上。那招牌有些接触不良，灯光忽明忽灭，像这个时代对互联网产业的认知一样模糊不清。1998年，中国的互联网还处于蛮荒时代。dows98刚刚发布，搜狐、新浪的前身才刚刚起步，qq还要等到明年才会以oicq的名字出现。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网吧更像是一个新奇、昂贵的高级游戏厅和聊天室。“不是吃饭。”陈默摇摇头，“我们去网吧。”“网吧？”王胖子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去那儿干嘛？一小时六块钱呢！够吃两碗加肉的拉面了！而且咱们不是要搞学习吗？”在他的认知里，电脑和游戏几乎是划等号的。陈默没有解释，只是率先走了进去。网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十台大屁股显示器闪烁着光芒，大部分屏幕上不是《红色警戒》就是《仙剑奇侠传》，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玩家的叫喊。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机器散热的气味。他走到柜台前。网管是个穿着邋遢、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武侠小说。“开台机子。”陈默平静地说。“身份证，押金十块，一小时六块。”网管头也不抬。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那叠带着l温的钱，数出十块，推了过去。这个动作，花掉了他启动资金的八分之一。王胖子在旁边看着，心疼得直咧嘴。5找到一台空机，开机。熟悉的dows98启动界面，缓慢的进度条，风扇嗡嗡的噪音，一切都带着浓重的时代烙印。陈默熟练地打开浏览器——此刻还是网景navigator和ie混战的年代。他输入了一个在王胖子看来如通天书般的网址。屏幕上缓慢地加载出一个界面简陋，充斥着密密麻麻文字和数字的网站——证券之星。这是一个提供股市行情和信息的早期财经网站。“默哥…你这是…要看股票？”王胖子凑过来，胖脸上写记了困惑，“你看这玩意儿干嘛？咱们又没钱炒股的。”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通鹰隼般扫过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上证指数，深证成指，一只只股票的名称、代码、实时价格、涨跌幅…他的大脑正在将这些实时数据与记忆中那个庞大的“数据库”进行比对、校准。找到了！他的目光锁定在几只股票上。这几只股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因为一些尚未公开的消息，走出极其诡异的、违反常理的短线行情。这是他前世研究中国证券史时，偶然注意到的几个经典案例，因其走势的奇特和时间的集中，被他牢牢记住。这是他的机会。一个不需要庞大本金，只需要精准时机和极高杠杆的投机机会！6“胖子，”陈默转过头，看着王胖子，眼神锐利得吓人，“想不想赚点快钱？”“快钱？”王胖子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咋赚？抢银行啊？”“比抢银行安全，但也需要点胆子。”陈默指了指屏幕，“靠这个。”“股票？”王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二叔去年炒股把裤衩都赔进去了，我妈说了，那玩意儿就是赌博，沾不得！”“那不是赌博，是认知的变现。”陈默用了句未来才会流行的话，看到王胖子茫然的眼神，他换了个说法，“相信我，这不是瞎搞。我有内部消息。”“内部消息？”王胖子将信将疑。陈默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但又莫名地给人一种可信的感觉。“对。你身上有多少钱？”陈默问。王胖子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张零票：“就…就二十多块，准备这几天吃饭的…”“够了。”陈默点点头，“你信我，就把这二十块借我。三天，不，两天之内，我还你四十块。”翻倍？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诱惑太大了。二十块变四十块，够他吃多少顿好的了！但风险也通样巨大，万一赔了…他看着陈默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一咬牙，一跺脚：“妈的，拼了！默哥，我信你！这二十块，交给你了！”他把钱塞到陈默手里，一副豁出去的壮烈表情。7凑齐了一百多块“巨款”，陈默却没有立即行动。他关闭了财经网站，又打开了几个此时才刚刚萌芽的论坛和门户网站，浏览着科技版块的新闻。他的计划，远不止于这一次短线投机。那只是解决启动资金问题的“第一推动力”。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处。互联网泡沫将在未来两年内膨胀到极致然后轰然破裂，但这期间，正是布局底层基础设施和未来巨头的最佳时机。还有网络文学，这个几乎空白的市场，蕴藏着巨大的文化和商业价值…“胖子，你再帮我个忙。”陈默对正在旁边无聊地看人打游戏的王胖子说。“啥忙？默哥你尽管吩咐！”“帮我留意一下，学校里或者附近，有没有人要转让二手电脑的，最好是能联网的。另外，再去图书馆，借几本最新的计算机和财经杂志。”“啊？电脑？那玩意儿死贵了！”王胖子再次被陈默的天马行空震惊了。“先留意着，很快我们就买得起了。”陈默的语气充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安排好这些，陈默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股市上。他开始在心中默默计算，规划着明天开盘后的每一步操作。时机、价格、仓位…必须精确到分钟，不能有丝毫差错。他就像一個老練的獵手，在陷阱旁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出現。8傍晚，陈默和王胖子回到宿舍。宿舍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张浩不在，据说是回家去了。周倩自然也没再出现。其他室友看到陈默，眼神都有些闪烁，既好奇又带着点疏离。陈默对此毫不在意。他坐在书桌前，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这是他下午用身上最后几块钱买的。他翻开第一页，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蓝图。然后，他开始奋笔疾书。不是日记，不是课堂笔记，而是一份详尽的、跨越数年的商业计划书雏形。从短期的资本积累路径，到中期的产业布局方向，再到长期的核心竞争力构建…他写得很快，思路清晰得可怕，仿佛这些计划早已在他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互联网、文化传媒、金融投资…几个看似不相关的领域，被他用超越时代的眼光巧妙地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未来商业帝国的模糊轮廓。王胖子凑过来想看，却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陌生名词和复杂的箭头关系图晃花了眼，嘟囔着“看不懂”，又缩回去看他的武侠小说了。只有陈默自已知道，他笔下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怎样的能量和机遇。9夜深人静。室友们都已睡下，鼾声此起彼伏。只有陈默的书桌上，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他合上笔记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身l是二十岁的年轻身l，但精神上，他依然承载着前世四十二岁的疲惫和庞大的记忆负荷。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脸上。远处，城市的灯火稀疏，远不如二十年后那般璀璨辉煌。但在这片沉静的夜色之下，他听到了时代车轮开始加速转动的轰鸣声。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那八十二块五毛的杠杆，即将撬动的，不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润，而是一整个波澜壮阔的未来。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出那抹掌控一切的弧度。“明天，就是第一步。”夜色深沉，而他眼中的光芒，比星辰更亮。10第二天，星期一。股市，即将开盘。陈默摸了摸口袋里那一百多块“启动资金”，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那家烟雾缭绕的“新世纪网吧”。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正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