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歇了声儿,拄着拐棍子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晴雯拉了才进来的麝月一把,抿嘴一笑,两人便出去了。
不一时,李嬷嬷便凑到了正房里,恰看见一把年纪的赖嬷嬷正坐在小杌子上头陪着贾母说话,看见她来,遂笑道:
“还说有些时候不见你了,平日里陪着哥儿也就罢了,大过年的到这会子才来给老太太请安。”
李嬷嬷本也是赖嬷嬷带出来的,哪里敢在她面前拿大,忙上前笑道:“我倒是天天儿的过来,现在哥儿也大了,指不上我了,平白在前头晃着,倒招人厌烦——”
贾母笑着指着她骂道:“这也是个惯会拿腔作势的老货,你是奶过宝玉的奶嬷嬷,任谁敢厌烦了你,只管来找我,我与你做主。”
赖嬷嬷亦是搭腔道:“是了,你有奶过哥儿的功劳,哪个敢轻慢了你?只你自己拿大,不肯往老太太跟前儿来罢了。”
李嬷嬷也不回嘴,只嘿嘿笑着,贾母也叫人拿了小杌子与她坐了,又问起宝玉。
“午后吃罢饭就去了薛姨太太屋里了,才后半晌儿的时候我曾去叫过,只见姨太太已是置了席,摆了酒,哥儿喝得面上通红。我说老太太见了又要说我们服侍得不尽心,姨太太却说只管叫老太太找她就是。
且我看着哥儿眼睛都有些惺忪起来,便叫他回来歇着,姨太太说都是亲戚,便是喝醉了歇在她那里,老太太必也不会说什么,就将我打发了回来,我这也是过来请老太太的示下,若是不要我管,我自告老回家,也免得白担了不是。”
李嬷嬷一席话说出口,越发委屈了起来,贾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赖嬷嬷见状,道:“哥儿年岁还小哩,若是养成了吃酒的行径,虽咱们这样儿的人家供得起,却是伤了身子。按说最近的一件事儿不好拿来比哥儿,可要是纵容着哥儿行事不管,你也是失了教养之责的。”
李嬷嬷唉声叹气,只说自己不好和亲戚对嘴,又问起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赖嬷嬷便将晴雯的表哥多浑虫喝醉了酒,把璜大奶奶的侄子给打了的事情说了。
“咱们家的哥儿出入都有人陪着,倒不怕他闹出什么事来。可若是沾染上了酒瘾,每日里同个醉鬼似的,老太太心里不知该有多心疼。”
“是啊,平日里哥儿也乖觉,又有老太太看着,只这连日跑到亲戚那里吃酒,却是不好说的。”李嬷嬷叹道。
贾母呵呵笑道:“好在他平常倒还好,这过了年,娘娘省了亲,再把他送到学堂里去,只叫人盯着不让他喝酒也就罢了。”
两个嬷嬷听闻,连连点头称是,赖嬷嬷忽又想起,笑道:“说来我也曾听说,这位姨太太膝下的姑娘原是进宫待选的秀女,不知因何情况落了选,姨太太日后是带着姑娘儿子在京里扎了根儿,不回金陵了?”
贾母微微笑着没应声,一旁王熙凤笑道:“赖嬷嬷消息倒是比我们还灵通,原还说姨妈寻了太太说应选之事,怎么就落了选了?”
“哎哟,那还是早些时候的事,因着我家小子有个同僚的女儿也是选秀入宫的,听闻过几句风言风语,倒是不值一提。”赖嬷嬷笑着说道。
薛家的事情王熙凤自是心里有数,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