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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1医者难自医>家传中医的我,被爷爷逼着去治他恩人的孙子——那位瘫痪的年轻影帝。>我满脸抗拒:男女授受不亲!我没谈过恋爱,传出去怎么嫁人>他坐着轮椅出现,声音清冷:我没女友,刚被甩,你不必顾虑。>三个月朝夕相处,银针艾草间,他竟能站起来了。>可当他攥着我手腕说我的腿好了,心却落在你这里时——>我慌得直往后退:不行,我只会治人,不会爱人。。。---我叫沈芷兰,二十六岁,家传中医,到我这儿,算是第七代。可惜,我爸妈志在商海,这担子就落到了我这个独女肩上。爷爷总说,沈家的根在那些发黄的药典、泛着苦香的药柜、还有那一手能定人生死的针灸绝活里。我懂,我都懂,也真心爱着这门老祖宗传下来的学问,可除了这,我还有点别的烦恼——我这张脸。爷爷说他年少时的恩人家里出了事,大孙子,那个叫什么陆衍舟的,年纪轻轻拿了影帝,风光无限,结果拍戏时出了意外,从威亚上掉下来,伤了脊椎,国内外顶尖专家会诊了一圈,结论都一样:站不起来了,以后的日子,得靠轮椅。老爷子走投无路,辗转找到了爷爷这层关系,求沈家出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兰丫头,陆家于我有大恩,当年若不是陆老爷子……电话里,爷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你收拾一下,即刻动身。地址我发你。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陆衍舟那个海报贴满大街小巷,荧幕上一個眼神就能让无数粉丝尖叫的陆衍舟让我去治他朝夕相处爷爷!我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对着手机就叫开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是男的!男的啊!您大孙女我,二十六岁了,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整天跟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像什么话我不去!爷爷在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慢悠悠地说:你就当……谈了个恋爱,先处处看嘛。我简直要疯:这怎么试万一人家有老婆呢有女朋友呢我成什么了第三者还是死皮赖脸的舔狗爷爷,这真不行,我看不了,我要回家!回来腿打折。爷爷轻飘飘撂下最后一句,挂了电话。喂爷爷喂!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觉得眼前发黑,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打折腿呵,打折了正好,我亲自扎针敷药!崩溃归崩溃,爷爷的话我不敢不听。从小到大,他对我慈爱的时候是真慈爱,但严厉起来,那也是真吓人。我磨磨蹭蹭,还是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处位于城郊,环境极其清幽隐蔽的别墅。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神色憔悴但衣着得体的中年妇人,自称是陆家的保姆张姨。她引我进去,别墅内部装修低调奢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我正惴惴不安地打量着,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再次拒绝,哪怕撒泼打滚呢许是我刚才在门口讲电话的声音太大,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偏厅的门滑开了。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张姨推了出来。就是他,陆衍舟。即使是在财经杂志的铜版纸上,或是巨幅的露天广告牌上见过他无数次,此刻直面真人,我的心跳还是漏了好几拍。瘦了些,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但那双眼睛……深邃,沉寂,像蒙了一层薄雾的寒潭,失去了荧幕上的璀璨光华,却更显得触目惊心。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腿上盖着薄毯,就那样安静地存在于那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抬眸,目光落在我身上,很淡,没有什么情绪。沈小姐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些微的沙哑和疏离,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我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我没结婚。之前的女友……在我确诊后,也分开了。他说的很直接,没有任何遮掩,反而让我那点小心思显得格外可笑和狭隘。如果你是因为这些顾虑,大可不必。若你愿意看在沈爷爷的面子上出手一试,陆某感激不尽。若不愿意,他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我也不勉强。所有的退路,都被他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堵死了。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惨遭横祸,巨星陨落,爱人离去,我要是再扭扭捏捏说什么男女之别,倒显得我心思龌龊,毫无医者仁心了。我看着他那张过分好看却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搭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分明却隐约透着力不从心的手,心里那点抗拒和别扭,突然就泄了气。算了,沈芷兰,你是医生,至少在这里,在你治好他之前,你只是个医生。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陆先生,我叫沈芷兰。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的康复治疗。请多指教。2银针情愫于是,我留了下来。治疗过程,远比我想象的更要朝夕相处。陆衍舟的伤,确实棘手。督脉受损,气血瘀滞,经络不通,西医的诊断是脊神经严重损伤,恢复希望渺茫。但沈家的传承里,并非没有应对之法,只是过程极为漫长且……亲密。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汤药内服——那药方是我和爷爷反复推敲,用了好几味珍稀药材,熬出来黑乎乎一碗,气味感人,陆衍舟每次都是眉头不皱地一口闷了——外治才是关键。沈家秘传的针灸术,需精准刺入背部督脉及膀胱经要穴,深浅、手法、捻转提插的力度,都极有讲究。第一次给他施针,我让他俯卧在治疗床上,褪去上衣。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当他线条流畅、却因卧床稍显清瘦的脊背完全暴露在我眼前时,我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室内暖气很足,我却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汗。沈医生,开始吧。他趴着,声音闷在枕头里,听不出情绪。我定了定神,屏息凝神,酒精棉球消毒,然后拈起细长的银针。百会、风府、大椎、至阳、命门、腰阳关……一针一针,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稳定地刺入。他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和酸胀,偶尔某一针下去,他放在身侧的手会骤然攥紧,指节泛白,但他从不吭声。除了针灸,还有艾灸。艾绒点燃后的温热气息,熏烤着他腿部的足三里、阳陵泉、三阴交等穴位。那时,他通常是坐在轮椅上,我则半跪在他面前,手持艾条,仔细控制着距离和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特有的辛香,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有时抬眸,会不经意撞上他低垂的目光。他总是在看我,眼神很深,带着探究,或者别的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每当这时,我就会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于穴位之上,只有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最尴尬的是药浴和推拿。巨大的木桶里,蒸腾着浓郁的药气,我需要辅助他进入浴桶,并且根据情况调整水温,添加药包。虽然他穿着短裤,但那紧贴肌肤的湿透布料,以及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的肢体轮廓,每次都让我面红耳赤,只能拼命默诵《黄帝内经》来转移注意力。推拿则更需要肢体接触。我需要用特殊的手法,一遍遍按摩、揉捏、叩击他萎缩无力的双腿,刺激肌肉和神经。从大腿到小腿,再到脚底的每一个反射区。他的皮肤微凉,肌肉松弛,触感清晰无比地传递到我的指尖。我能感觉到他最初下意识的紧绷和抗拒,到后来逐渐放松,甚至偶尔会因为酸痛而发出极轻的抽气声。日子就在这浓浓的药香、银针的微光、艾灸的暖意和略显尴尬的沉默与偶尔必要的交流中,一天天流过。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几乎住在了这栋别墅里,我的生活重心完全围绕着他的治疗展开。观察他的舌苔脉象,调整药方,施针按摩,甚至监督他进行我制定的、极其缓慢却循序渐进的复健动作。我们从最初的陌生、客气,到后来,他会在针灸时因为太过疲惫而睡着,会在艾灸时偶尔和我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关于天气,或者某部电影。他很少笑,话也不多,但那双沉寂的眼睛里,似乎渐渐有了一点微弱的光。而我,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最初那点关于男女之别的别扭和慌张,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我会因为他多喝了一碗药而欣慰,会因为他在复健中多坚持了一分钟而暗自高兴,也会在夜深人静时,看着窗外模糊的树影,想起他沉默的侧脸和偶尔看向我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直到那一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半个客厅,暖洋洋的。我照例扶着他,借助双杠,尝试站立和挪动。这已经是常规项目,他通常只能坚持几十秒,并且需要我几乎用尽全力搀扶。那天,他似乎状态不错,手臂的力量比往常更稳。我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侧,看着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点点,一点点地将身体重量从手臂转移到双腿上。对,就这样,慢一点,感受脚底接触地面的力量……我轻声指导着,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动作和我的保护上。忽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毫无预兆地,他扶着双杠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右腿,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真的只是一小步,可能还不到十厘米。但就是这一小步,让整个空间都凝固了。我猛地抬头看他,他也正看向我,苍白的脸上因为用力而泛起一层薄红,那双眼睛里,沉寂的薄雾被骤然迸发的、难以置信的光芒刺破,剧烈地晃动着。沈……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下一秒,他左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小心!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整个人迎上去,牢牢地抱住了他。他的重量大部分压在我身上,很沉,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药香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瞬间将我包裹。我的脸颊几乎贴在他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动脉急促的搏动,还有他因为激动和脱力而不稳的呼吸,灼热地拂过我的耳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我忘了推开他,他也忘了松开我。我们就那样在满室澄澈的阳光里,以一种极其亲密的、依靠的姿态,紧紧相拥着站立……不,准确说,是他靠着我站立着。过了好几秒,也许是更久,我才从这巨大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脸上轰然烧起一片燎原大火,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稳,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感觉怎么样腿……腿有知觉吗刚才……刚才你迈步了!你看到了吗你迈步了!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借着我的力道,重新抓紧了双杠,稳住了身体。然后,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锁住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狂喜、震惊、不确定,还有……一些让我心慌意乱的东西。我看到了。他哑声说,呼吸依旧有些不稳,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热度,烙在我的脸上,是因为你。3心动难自控那天之后,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又都不同了。他腿部的知觉和力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从需要全力搀扶才能站立片刻,到可以扶着墙缓慢行走,再到后来,他能独立地、虽然还有些蹒跚地,在别墅里走上一小段路。希望像破土而出的新芽,迅速驱散了笼罩在别墅上空的阴霾。张姨脸上多了笑容,连带着打电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陆衍舟的话依然不多,但眉宇间的沉郁之气散了大半,眼神也愈发清亮锐利,逐渐恢复了属于那个年轻影帝的锋芒。而我,在欣喜于他惊人恢复速度的同时,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却越扩越大,渐渐成了无法忽视的波澜。我开始害怕与他单独相处,害怕他偶尔投来的、带着深意的目光,害怕自己失控的心跳会出卖什么。直到他彻底扔掉轮椅,能够行动自如的那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了别墅的露台上。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的花香,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夜空深邃,缀着稀疏的星子。芷兰。他叫我,不再是疏离的沈医生。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没敢看他。他走到我面前,站定。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尚未完全消散的药香。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攥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刚刚恢复、却不容挣脱的力道。肌肤相触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让我浑身一僵。我的腿好了。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也格外……蛊惑人心。我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远处的灯火和近处的星光,亮得惊人,也专注得惊人,只倒映着我一个人有些惊慌失措的身影。他微微俯身,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气息拂过我的额发。沈芷兰,他连名带姓,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的腿好了,能走了,能跑了……可是,他顿了顿,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将我的脉搏与他同步。我的心,却好像落在你这里,走不动了。夜风似乎停了。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了似的狂跳起来,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他在说什么脸腾地一下烧得滚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猛地退去,留下阵阵眩晕。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曾经沉寂、如今却盛满炽热坦荡情意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爷爷的叮嘱,父母的期望,陆家的恩情,还有我这二十六年来谨守的、关于男女之防的条条框框,以及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所有的一切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巨大的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不行……不能这样……我是来治病的,只是来治病的……我只会治病,我……我不会……在他专注而迫人的注视下,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力道之大,让他都踉跄了一下。我仓皇地后退,一步,两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凉的栏杆,退无可退。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语无伦次:不行……不行的……陆先生,我、我只负责治好你的腿……我只会治人……我抬起手,胡乱地比划着,仿佛这样就能划清界限。我……我不会爱、爱人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微不可闻。data-fanqie-type=pay_tag>说完,我再也无法面对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了露台,逃离了他那瞬间变得晦暗不明的目光。夜风重新吹拂过来,带着凉意,却吹不冷我脸颊滚烫的温度,也吹不散心头那一片兵荒马乱的狼藉。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星光照着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寂的身影,和他缓缓握紧的、空落落的手。我逃回了二楼那间属于我的客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失控地狂跳,擂鼓一般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露台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末梢。我的心,却好像落在你这里,走不动了。黑暗中,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反复回响,还有他攥住我手腕时,那不容置疑的温热和力道。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皮肤的触感,带着薄茧的指腹,微微用力时,压住我脉搏的跳动。脸烧得厉害,我抬手捂住,触手一片滚烫。怎么办怎么办我治好了他的腿,却把自己陷进了这样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他说他没结婚,没有女友,可他是陆衍舟啊,是那个站在云端,受万人瞩目的影帝。而我,只是沈家一个守着药柜,满身药草味,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普通中医。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爷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就当谈了个恋爱,先试试……试试这怎么试万一他只是因为感激,因为在这段最灰暗的时光里,只有我陪在他身边,产生了错觉呢等他彻底回到他的世界,镁光灯下,鲜花掌声,美女如云,他还会记得这个曾经给他扎针熬药,笨拙到连自己心意都搞不清楚的沈芷兰吗我不能。沈家的祖训,行医济世,不挟恩图报,更不能与病人有情感纠葛,乱了分寸。对,我是医生,他是病人。仅此而已。我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试图将那刚刚破土、还未来得及看清模样的悸动,强行按压下去。那一夜,我几乎没睡。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他沉默的侧脸,他忍痛时紧抿的唇线,他偶尔看向我时,眼底深处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还有他迈出第一步时,眼中迸发的、几乎要将我灼伤的光芒。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下了楼。餐厅里,他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晨曦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姿态恢复了几分以往的挺拔从容,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相触的瞬间,我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粥碗里。沈医生昨晚没休息好他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昨晚露台上那个说出惊人之语的,是另外一个人。还、还好。我含糊地应着,拿起勺子,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张姨熬了安神茶,待会儿喝一点。他又说了一句,便不再看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平板上。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以及我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场荒唐梦境。可手腕上那隐约残留的触感,却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那不是梦。4情愫难断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变得极其微妙。他不再提起那晚的话,行为举止也恢复了之前的客气,甚至比之前更加疏离。他开始频繁地接打电话,处理因他受伤而积压的工作,有时会出门去见经纪人或者导演,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别墅里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空旷和安静,只是这次,安静得让我有些心慌。我依旧按时给他做检查,调整药方,但那些亲密的治疗,比如推拿和药浴,在他能够独立行动后,便自然而然地停止了。针灸还在继续,但过程变得公事公办。他趴在治疗床上,我专注施针,彼此之间,连眼神交流都很少。我本该松一口气的,这正是我想要的距离。可为什么,看着他逐渐远去、重新变得耀眼的身影,看着他不再需要我搀扶、甚至不再需要我过多关注的康复进程,心里某个地方,会泛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落我好像……把自己什么东西,遗落在了这里。遗落在了这栋充满药香的别墅里,遗落在了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里。这天下午,我正坐在偏厅的窗边,整理这三个月来的治疗笔记和脉案,准备做最后的总结,也算是为我这次的任务画上一个句号。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抬起头,看到陆衍舟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颀长,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恢复了健康的色泽,眉眼间的锋芒和属于影帝的强大气场,在他行动自如后,彻底回归。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轮椅、眼神沉寂的伤者了。他是陆衍舟,是那个即将重返巅峰的年轻影帝。我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扫过我摊在茶几上的笔记,然后落在我脸上。沈医生,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谈公事般的正式,我的腿恢复得很好,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悉心治疗。我垂下眼睫,盯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陆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按照之前的约定,三个月的治疗期已满,我的情况也稳定了。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到我的面前,这是剩下的诊金,以及……一点额外的心意,感谢沈医生这三个月来的辛苦。很厚的一个信封。我看着那信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银货两讫,泾渭分明。这才是正常的医患关系结束的方式,不是吗可我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闷地疼。陆先生不必如此,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诊金爷爷之前已经收过了。至于辛苦……医者本分而已。他没有收回信封,只是看着我,眼神深邃,仿佛想从我强装镇定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沈医生之后有什么打算他换了个话题。我……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自然,这里的工作结束了,我也该回家了。爷爷那边,可能还有别的病人需要我帮忙。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又是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我明天有个通告,要离开几天。他忽然说道,是受伤后第一次正式公开露面。哦……那很好啊。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恭喜你,陆先生。他看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这段时间,谢谢你,沈芷兰。他叫了我的全名。不是沈医生。我的心猛地一颤。他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偏厅。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第二天,陆衍舟果然一早就离开了别墅。张姨说他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似乎是工作安排得比较紧凑,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偌大的别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继续整理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他坐在轮椅上清冷沉默的样子,一会儿是他迈出第一步时眼中璀璨的光,一会儿是露台上他攥着我手腕说心落在这里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昨天穿着西装,疏离客气地递过诊金的样子。我烦躁地丢开笔,走到窗边。楼下花园里,他曾经复健走过无数次的小径空无一人。我是不是……也该走了治疗结束了,他康复了,重新回到了他的轨道。而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真要等他自己回来,客客气气地送我离开吗不如自己识趣一点。想到这里,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清晰的疼痛。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几本医书,一套针灸包,还有一些零碎的私人物品。当我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时,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香囊上。那是之前给他做安神药包时,多出来的药材,我顺手给自己也缝了一个,里面装着晒干的合欢花、薰衣草和柏子仁,散发着宁神的淡香。这三个月,它一直陪着我入睡。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拿起来,小心地放进了行李箱的夹层。提着行李箱下楼时,张姨正在客厅打扫。沈医生,您这是……她看到我的行李箱,愣了一下。张姨,这段时间麻烦您照顾了。我努力笑了笑,陆先生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后续只需要按时服用我留下的固本培元汤剂,注意休养和适度锻炼即可。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回去了。啊这……陆先生知道吗他还没回来……张姨有些无措。没关系,我给他留了信。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等他回来,您交给他就好。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无非是交代后续注意事项,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并正式告辞。没有提及任何私人情感,没有回应他那晚的话。像一个最标准、最合格的医生该做的那样。那我帮您叫车张姨见状,也不好再挽留。不用了,我已经叫好了。我摇摇头,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张姨,再见。沈医生,再见。路上小心啊。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栋住了三个月的别墅。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安静矗立,花园里的花草生机勃勃。这里,曾经承载了一个人重新站起来的希望。也或许……埋葬了我一点尚未开始,就已经不得不结束的……心事。5心落难拾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出租车载着我,驶离了这片清幽的别墅区,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熟悉的城市街景渐渐映入眼帘。回家了。我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我还是那个守着沈家药堂,偶尔被爷爷逼着去出诊的沈芷兰。这三个月,就当是行医生涯中一段特殊而难忘的经历,封存起来就好。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个地方,还是空落落的,灌满了风回到沈家药堂,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陈旧气息。爷爷正戴着老花镜,在柜台后称量药材,听到门响,抬起头。回来了他放下小秤,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常,那小子怎么样了基本康复了。我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后续按时服药,注意休养就行。爷爷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仿佛我只是出门看了一个普通的病人。他重新拿起药匙,拨弄着秤盘里的当归:后院晒的茯苓该收了,去看看吧。我应了一声,穿过前堂,推开通往后院的小门。午后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院子里架着的竹匾里,摊晒着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属于草木根茎的干燥气味。我蹲下身,伸手翻动那些白色的茯苓块,指尖传来粗糙温热的触感。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手机安静得出奇。没有电话,没有信息。那个曾经在三个月里几乎成为我生活重心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屏幕上。也好。我对自己说。这样最好。我开始重新接手药堂的日常事务,给上门的病人看诊,抓药,整理药柜。日子仿佛被按下了重复键,平静,安稳,带着中药特有的、缓慢的节奏。只是,我会在给病人扎针时,偶尔走神,想起另一个背脊,想起施针时他隐忍的呼吸。会在闻到艾草燃烧的气味时,心头莫名一滞。会在夜深人静,对着窗外的月色,不由自主地想起露台上那双映着星火的、专注的眼睛。芷兰,这剂药里,党参的量是不是下重了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猛地回神,看向手里正在调配的药方,脸上一热:啊……我看看。仔细核对后,发现果然多写了一钱。我连忙修正,心里有些发慌。这种低级的错误,我以前从不会犯。爷爷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洞悉了一切,让我无所遁形。几天后的傍晚,药堂快要打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刹车声。我没太在意,正低头清算着一天的账目。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请问,沈芷兰医生在吗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经过修饰的、公众人物特有的圆润。我的笔尖猛地一顿,在账本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心脏像是骤然被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起来。我抬起头。陆衍舟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西装裤,没有刻意打扮,却依旧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他手里没有拿花,也没有提任何礼物,只是那样站着,目光穿越略显昏暗的堂屋,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三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更加沉稳,眉宇间属于影帝的光彩重新凝聚,却似乎又添了些别的、更深沉的东西。陆……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那个称呼卡在中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叫出口。爷爷从里间踱步出来,看到陆衍舟,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来了。陆衍舟对爷爷恭敬地欠了欠身:沈爷爷。嗯,腿脚利索了就好。爷爷语气平淡,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转了转,然后对我说道,芷兰,招呼一下。我去后面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爷爷说完,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转进了后院,把空间留给了我们。堂屋里只剩下我和他。空气仿佛凝滞了,带着药材的苦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我局促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账本的边缘。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我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无形的压迫感。我收到信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直直地撞进我心里。哦……我低下头,盯着柜台上的木纹,陆先生身体……都还好吧很好。他的回答简洁有力,比预想的还要好。又是一阵沉默。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头顶,灼热,专注,让我无所适从。那天在露台,他忽然提起,声音低沉了几分,我的话,可能吓到你了。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没……我后来想,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可能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对。或者,时机不对。我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片坦荡的、近乎固执的真诚。沈芷兰,我不是因为感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感激之情,可以用很多方式回报,诊金,资源,人脉……但不会是用‘心’。我的呼吸窒住了。这三个月,我躺在那里,不能动的时候,想得最多的人是你。能重新站起来,第一个想看到的人,也是你。他往前走了一小步,距离拉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我看着你为我熬药,手指被烫红了也不吭声。看着你施针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着你因为我一点点微小的进步,眼睛亮起来的样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滚烫的温度,一字一句烙在我的心上。我不是一时冲动,沈芷兰。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我很清楚,让我走不动路的,不是受伤的腿,而是你。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酸胀起来,视线开始模糊。我慌忙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失态。我……我只是个医生……我的声音带着哽咽,脆弱得连自己都嫌弃。我知道。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是沈医生,是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但你也是沈芷兰,是那个会因为尴尬而脸红,会因为担心而皱眉,会因为一点进步就偷偷开心的女孩子。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坚定: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以病人的身份,而是以陆衍舟的身份。一个……想要追求你的男人。追求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里炸开。他可是陆衍舟!是那个活在聚光灯下,拥有无数粉丝,未来一片璀璨的影帝!他怎么能……怎么能追求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医不行的……我摇着头,慌乱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药柜,我们不合适……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追问,步步紧逼,眼神锐利,是因为我是演员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只是一时糊涂都有!我有些激动地抬起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你是影帝,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比我漂亮,比我家世好,比我更懂得怎么和你相处……你现在只是……只是习惯了依赖我,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这根本是个错误……错误他重复着这个词,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痛色,沈芷兰,你以为我这三个月,只是在依赖你的医术吗他抬起手,似乎想替我擦掉眼泪,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下。我见过很多人。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沉静而有力,漂亮的,家世好的,懂得交际的。但在所有人都断定我站不起来的时候,只有你,没有用怜悯或者惋惜的眼神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陆先生,我们试试’。你看着我的腿,仿佛它们本来就应该重新站起来。你让我喝的每一碗药,扎的每一针,做的每一次复健,都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让我想要重新站起来的动力,不仅仅是为了回到那个光环笼罩的世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深切的、几乎让我无法承受的情感,更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是一时糊涂,沈芷兰。他再次强调,目光如炬,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心里筑起的那道自以为坚固的防线,在他的话语面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可是,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底。可是……万一呢我哽咽着,像个胆小鬼,不敢去接住他捧到我面前的、滚烫的心,万一你以后后悔了……万一我又搞砸了……我只会治病,我真的……不会爱人……他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奈,带着心疼,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没关系。他说。我怔住,抬起泪眼看他。他向前一步,这次,他没有再犹豫,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我脸颊上的泪痕。他的指尖温热,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沈芷兰,你不用急着学会怎么爱人。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魔力,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做你自己就好。剩下的,他顿了顿,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浅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我来。我来学着,怎么爱你。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棂,落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6情定栖梧他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我脸上,他那句我来学着,怎么爱你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混乱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盛满了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温柔的深邃眼眸,一直紧绷着、抗拒着的那根弦,忽然间,就松动了。也许……爷爷说的试试,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也许,我这个只会治人的小中医,也可以……试着去相信一次他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我脸上,那句我来学着,怎么爱你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层层荡开,撞得我胸腔发麻。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会治人的小中医,面对这样直白而郑重的诊断,开不出任何应对的方子。爷爷在后院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伴随着药罐盖子轻微的碰撞声。这声音像是一个开关,打破了我们之间那种粘稠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凝滞。陆衍舟收回了手,指尖蜷缩了一下,插回西装裤袋里,姿态似乎恢复了几分平日里在人前的疏淡,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面的温度却没有丝毫减退。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得去帮爷爷看药……这是一个笨拙的、显而易见的借口。他却点了点头,没有戳穿,只是侧身让开了通往后院的路:好。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前堂,掀开那道隔开前后院的布帘时,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专注的目光,沉甸甸地烙在我身上。后院里,爷爷正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红泥小炉,炉子上的药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苦涩的药香弥漫在夏夜的空气里。人还没走爷爷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嗯……我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扇子,爷爷,我来吧。爷爷没松手,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慌什么魂儿丢了我脸一热,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茎:没有……陆家那小子,爷爷扇着扇子,声音不紧不慢,我看着,不像是个没定性的。他那个圈子是乱,但他这个人,眼神清正,心里有杆秤。我没想到爷爷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爷爷的目光落在跳跃的小火苗上,脸上的皱纹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显得格外深邃:我们沈家行医,讲究个缘法。治病救人讲缘法,这人跟人之间,也讲个缘法。他既然找上门来了,把话摊开了说,是磊落。你心里怎么想,自己得掂量清楚。别瞻前顾后的,不像我们沈家的姑娘。爷爷的话像一颗石子,再次投向我混乱的心湖。他一直都知道,知道我这几天的魂不守舍,知道我的犹豫和害怕。他没有逼我,只是告诉我,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心。前堂传来风铃再次响动的声音,然后是玻璃门开合的声音。他走了。我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去吧,爷爷挥了挥蒲扇,把前门闩上,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我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回前堂。堂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我走到门口,手放在门闩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透过玻璃门朝外望了一眼。夜色初降,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下,街道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他的身影。我轻轻闩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夜,我依旧没有睡好。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说过的话,他认真的眼神,他指尖的温度,还有爷爷那句别瞻前顾后的。接下来的几天,药堂的生活照旧。看诊,抓药,整理药材。只是我的手机,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他没有再直接打电话过来,而是开始发信息。信息的内容很简单,甚至有些……生硬。最初是一条彩信,一张照片,是他助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背景似乎是他的休息室。附言:按时喝了。隔了一天,又是一张照片,是他穿着运动服在健身房进行康复训练的背影,汗水浸湿了后背。附言:复健没偷懒。再后来,信息稍微多了一点字。今天天气很好,想起你晒药材的样子。路过一家店,闻到艾草的味道,有点像你身上的气味。新戏剧本在看,角色是个医生,感觉有点难。没有过多的打扰,没有花言巧语,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汇报和分享。汇报他遵医嘱,分享他生活中与我可能产生关联的细微末节。我很少回复。不知道回什么。回复知道了还是回复加油好像都不对。但这种沉默,似乎并没有让他退却。他的信息依旧会在不固定的时间,悄然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直到一周后,他发来一条稍长的信息:明天下午三点,城西栖梧茶馆,秋水阁。有个朋友,身体有些不适,想请你帮忙看看。方便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约我,是请我出诊。这让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医者父母心,有人求医,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了一点到了栖梧茶馆。茶馆环境清幽,古色古香,服务生引我到了二楼的秋水阁。推开雕花木门,里面并非只有病人。陆衍舟坐在临窗的茶海前,正在沏茶。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透过竹帘,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氤氲的茶香里,他抬眸看来,眼神清润。他身边并没有所谓的朋友。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退出去。来了他放下茶壶,声音平和,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会面,先坐。我站在门口,有些进退两难。没有别人。他坦然承认,目光坦诚地看着我,是我骗你的。只是想找个理由,见你一面。我的脸颊开始发热。这人……怎么这样!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就当是……复查这个理由更是蹩脚。但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紧张。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茶海上的小炉咕嘟着,紫砂壶嘴冒着袅袅白汽。他递过来一杯刚沏好的茶,茶汤清亮,香气扑鼻。尝尝,朋友送的明前龙井。我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微微一颤。低头抿了一口,茶香清冽,回味甘醇。你……我放下茶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这几天,他看着我,主动开口,声音低沉,一直在想你说的话。我心头一紧,握紧了茶杯。你说你不会爱人。他顿了顿,眼神专注,我想了想,爱一个人,大概也不是什么需要刻意去学的技能。我抬起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就像我演戏,他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意很浅,却直达眼底,最开始也是模仿,是技巧。但真正能打动人的,是投入真感情,是忘记技巧,成为那个人。他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我:所以,你不用去想该怎么‘会’。你只需要……感受就好。他拿起茶壶,又给我续了一杯茶,动作流畅自然。感受我对你的好,感受我的认真。他放下茶壶,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如果有一天,你感受到了,并且……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那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他不再逼我立刻回应,不再追问一个结果。他只是把他的心意,他的打算,摊开在我面前。给我时间,给我空间,让我自己去感受,去确认。这种近乎纵容的耐心和尊重,比任何激烈的告白,都更让我心慌意乱,也……更让我心动。茶馆里安静极了,只有煮水的声音和窗外隐约的蝉鸣。我捧着那杯温热的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直紧绷着、无处安放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角落。也许,我真的可以……试试看时光如水,静默流淌。城西栖梧茶馆的秋水阁成了我和陆衍舟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据点。他没有再说过任何让我慌乱的话,只是定期复查。有时是真的复查,他会带来最新的体检报告,让我看各项指标,听我叮嘱注意事项。有时,就只是像那天一样,安静地对坐饮茶。他跟我聊他新接的剧本,一个内心复杂的历史人物,他会问我一些中医里关于精气神的理解,试图找到塑造角色的支点。他也听我抱怨药堂里遇到的奇葩病人,或是某种药材因为天气原因品质不佳的烦恼。我们之间的话题,渐渐从单一的病与药,弥散到彼此生活的细枝末节。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影帝,我也不再是那个只盯着他脉象和腿脚的沈医生。我们在氤氲的茶香里,慢慢还原成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他的信息依旧会来,内容却丰富了许多。有时是一张路边倔强开放的野花照片,附言:像你。有时是一段他练习剧本台词的语音,低沉悦耳,然后问我:沈医生,这个情绪,气息把握得对吗我依旧很少回复长篇大论,但会回一个嗯,或者花很漂亮,又或者针对他的台词,认真地回一句:气沉丹田,忧思过重伤脾,这句台词的情绪,或许可以再收一点。他似乎很满意这种互动,乐此不疲。爷爷偶尔会状似无意地问起:那小子最近没来我低头捣着药钵:他忙。爷爷哼一声:忙还总发信息我脸一热,不敢接话。爷爷也不再追问,只是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总让我心慌。直到初秋的一天。陆衍舟发来信息,说他接拍的那部历史正剧即将开机,需要提前进组进行礼仪和武打训练,接下来几个月可能会很忙,信号也可能不好。临走前,想再见一面。老地方,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我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这次,我没有只回一个好。带件外套,傍晚凉。信息发出去后,我的心跳得有些快。第二天,我提前到了秋水阁。他还没来,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门被轻轻推开。我回过头。他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休闲的衣物,而是穿了一身挺括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不是玫瑰,不是百合,而是一束搭配得极其雅致的花材——白色的洋桔梗,浅紫色的鼠尾草,翠绿的尤加利叶,中间点缀着几支干枯的、有着独特形态的……草药枝条我仔细一看,竟是凌霄花的干枝和几穗麦冬。这束花,带着一种奇异的、融合了浪漫与本草气息的美。他走到我面前,目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邃,都要郑重。芷兰。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嗯。我应着,目光落在那束独特的花上,心里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我要进组了,这次时间会比较长。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认真,在离开之前,有些话,我必须再说一次。我的心提了起来。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顾虑。关于我的职业,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他顿了顿,眼神坦诚得近乎赤裸,我无法向你保证娱乐圈永远干净,也无法预测未来会遇到什么风浪。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这里,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都只装着你,沈芷兰。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我不会说什么天长地久的誓言,那太虚。他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他将手中的花束递到我面前,那双曾经沉寂、后来燃起希望、此刻盛满坚定情意的眼睛,牢牢地锁住我。让我正式地,追求你。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慌乱和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郑重珍视的、满胀的酸涩与喜悦。我看着他,看着他西装革履、手捧花束的正式模样,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辨的紧张和期待。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沉默,他的坚持,他的笨拙,他的温柔,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我心里最后一道犹疑的堤坝。爷爷的话在耳边响起:别瞻前顾后的,不像我们沈家的姑娘。是啊,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就不是沈芷兰了。我伸出手,没有去接那束花,而是向前一步,轻轻地、主动地,握住了他捧着花的那只手。他的手指微微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我抬起泪眼,迎上他震惊而狂喜的目光,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陆衍舟,我可能……还是不太会爱人。我顿了顿,感受着他手背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鼓起勇气,说出了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但是……我可以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眼底的震惊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那光芒璀璨得几乎要溢出来。他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什么,稍稍放松,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好。他哑声回应,只有一个字,却承载了千言万语。他松开我的手,然后将那束独特而用心的花,轻轻放进我怀里。我抱着花,低头嗅了嗅,洋桔梗的清香混合着鼠尾草的冷冽,还有那几味草药干枝带来的、属于沈家药堂的熟悉气息,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仿佛是我们之间最恰如其分的注脚。他看着我,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无比真实而耀眼的笑容。不再是荧幕上经过精确计算的弧度,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如释重负和巨大喜悦的笑容。那我,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亮得惊人,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实习男友’了实习男友这个称呼让我破涕为笑,脸颊发烫,点了点头:嗯……试用期看你表现。窗外,秋阳明媚,梧桐叶沙沙作响。新的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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