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年的除夕夜,北风刮过四合院的灰瓦屋顶,却刮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年味。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将夜幕渲染得格外浓烈。
四合院里,家家户户窗棂透出的灯光,在经历了一年多的困顿后,似乎都比往年更暖、更亮,像是憋足了劲要驱散往日的阴霾。
各家的年夜饭早已在暖意融融的屋里吃完,空气里残留着鱼肉和炖菜的混合香气,与飘散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构成这困难年代过后,最具烟火气的年味。
不知哪家锅里还飘出猪肉白菜饺子的香气,混着偶尔炸响的鞭炮,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微光,与院中人们脸上的笑容相映成趣。
吃罢饭,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揣着拆散的小鞭、摔炮冲到院里。小当和槐花两个丫头穿着虽旧却洁净的棉袄,小心翼翼地拿着点燃的香头,去点那插在雪地里的红色小鞭,随即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
零星的“噼啪”声此起彼伏,炸起地上松软的雪花。半大的小子们则更爱玩摔炮,故意在女孩子脚边摔响,引来一阵娇嗔的追打。
前院,闫埠贵早早摆开了棋盘,和几位老伙计在路灯下对弈。昏黄的灯光将几位老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在雪地上交错重叠。旁边还围着一圈看客,时而低声支招,时而为一步好棋喝彩。棋子在木质棋盘上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远处的鞭炮声应和着。
另一边,几个老票友敲着膝盖,摇头晃脑地哼唱着新学的样板戏片段,虽不成调,却也自得其乐。一派祥和热闹,仿佛将过去一年的艰辛都融化在这除夕的暖意中。
中院,傻柱是闲不住的。他见院里气氛好,干脆把自家那张斑驳的八仙桌搬到了院子当中,又从屋里端出些没吃完的花生瓜子、炸咯吱、还有一盘切得薄如纸片的猪头肉和拌白菜心。
白菜心拌得清爽,点上几滴珍贵的香油,在那贫瘠的年代里已是难得的美味。最后,他摆上了几瓶二锅头和几个大茶缸子,那架势,颇有几分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
“墨子!林贤!大山哥!别猫屋里了,出来透透气,整两口!”傻柱嗓门洪亮,率先把刚收拾完碗筷的林墨和出来看热闹的林贤、杨大山给拉住了。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几分戏谑的脸上,此刻满是真诚的热情。
林墨见盛情难却,便笑着应了。林贤和杨大山也都是爽快人,便围着桌子坐下。闫解成在自家门口瞅见,闻着酒肉香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了把自家炒的花生米凑了过来,干笑着:“柱子哥,我……我陪你们喝点。”
“来来来,坐!人多热闹!”傻柱来者不拒,给众人都倒上了酒。清澈透明的液体在茶缸子里晃动,散发出浓烈的酒香,与空气中残留的年夜饭香气混合,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成年人的年味。
这桌子一支,酒瓶一开,气氛立刻就起来了。没多久,后院的刘光齐领着有些缩手缩脚的刘光天也过来了,许大茂在家里被那点烦心事闹得憋屈,也揣着半瓶好酒,溜溜达达地加入了战团。中院这张临时酒桌,顿时成了全院最热闹的地方。
几杯烧刀子下肚,一股热流从喉咙直抵胃底,随即扩散到四肢百骸,话匣子也就这么打开了。
傻柱最是活跃,拍着胸脯吹嘘自己食堂班长的“威风”:“不是我跟你们吹,就我们食堂那大铁锅,一锅能炒半个厂的菜!我这手腕这么一抖,那菜就在锅里翻飞,火候、咸淡,分毫不差!”
他说得眉飞色舞,又吹起给雨水买自行车的事,“我妹妹那新车,永久的!我攒了半年的票和钱,推回来那天,雨水那丫头乐得差点没蹦到房上去!”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但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相亲上,他就有点蔫了,灌了一口酒,叹气道:“嗨,哥们儿这条件,要模样有模样,要手艺有手艺,咋就相一个黄一个呢?一大爷给介绍的,厂里大姐给牵线的,都邪了门了!”
众人都笑,知道他眼光高,性子又直,容易得罪人。其实在座的心知肚明,一大爷要帮傻柱找个“好媳妇”的窗户纸,谁也不好捅破。
许大茂心里有事,喝酒就有点猛,听着傻柱的“烦恼”,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傻柱,你是挑花眼了然后被加了坎了!像哥哥我,想挑都没得挑喽!”
他这话里有话,桌上几个明白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指的是他和娄晓娥至今无子的事。一时间气氛有点冷,许大茂自觉失言,忙端起酒杯打哈哈:“喝酒喝酒!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他一仰脖,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液体却化不开他眉宇间那抹愁绪。
闫解成跟着喝了几杯,胆子也大了点,开始抱怨起来:“还是你们好啊,工资高,日子宽裕。不像我家,老爷子算得那叫一个精,我跟于莉这工资,交完生活费,想攒点私房钱都难!买个零嘴都得算计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