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一章（第1页）

1。【凌晨的转校生：咖啡与重逢】李默又醒了。比闹钟还准。凌晨四点十七分。他瞪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然后坐起来。梦里那种下坠感还抓着他不放。喉咙发干。他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灌了一大杯凉水。没用。那感觉还在。算了，不睡了。他套上一件旧T恤和运动裤。钥匙揣兜里。出门。这个点，街上鬼影子都没几个。路灯还亮着。空气有点凉。他缩了下脖子，双手插兜往前走。纯粹是瞎走。就想把脑子里那点残梦晃出去。拐过街角，他愣了一下。那家叫转角的破咖啡馆居然亮着灯。老板是个怪人，但也没这么勤快过。玻璃窗蒙着一层水汽。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他推开门。门上的铃铛响了一声，干巴巴的。店里就一个人。靠窗的位置。是个女孩。穿着隔壁二中的校服。蓝白色。她面前放着一个咖啡杯。手里还拿着一本单词书。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李默的脚步顿住了。像被人按了暂停键。那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不是那种大街上随便看见的见过。是……很熟。但一下子卡住了，叫不出名字。女孩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她笑了。嘴角弯起来，眼睛也弯起来。特别亮。一下子把这家破店的阴沉气氛全照没了。李默她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清脆。带点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你……李默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桌子近了点。桌角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的木头茬子。是我啊。她放下单词书，笑得更开了，林薇。我们小时候住一个大院的。你住三单元，我住五单元。你想起来没林薇。这个名字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旧箱子。记忆里的画面涌出来。爬树，掏鸟窝，在水泥地上拍画片。还有个小女孩，跟在他后面，头发有点黄，老是笑。林薇李默重复了一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鼻涕虫林薇皱了下鼻子，假装生气：喂！早就不流了好吗！她指指对面的椅子，坐啊。傻站着干嘛。李默拉开椅子坐下。木头椅子发出吱呀一声。他看了眼她的咖啡杯。你这么早还喝咖啡提神啊。林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今天转学第一天，可不能打瞌睡。你呢你也喝咖啡这么早。我李默摇头，我不喝那玩意儿。睡不着，出来走走。失眠啊林薇看着他，黑眼圈是有点重。压力大算是吧。李默不想提噩梦的事。他换了个话题，你说转学转到二中对啊。高二三班。你呢同班。李默说。这巧合有点意思。太好了！林薇一拍手，这下有熟人了。我还怕人生地不熟呢。她打量了一下这家店，这店真旧。桌子角都坏了。她用手指摸了摸那掉漆的桌角。老板懒。李默说。他看着她。女大十八变。这话真没错。以前的黄毛丫头，现在……挺好看。皮肤白，眼睛亮。笑起来没变。还是小时候那样，有点没心没肺的。你变化挺大。李默说。你也是啊。林薇看着他，高了，也瘦了。就是好像没以前爱笑了。小时候你可皮了。李默扯了下嘴角，没接话。小时候是挺好。现在算了。林薇也没追问。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呀，快五点了。我得去学校报到了。第一天，得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她开始收拾书包。那是个有点旧的帆布包，边角都磨白了。她站起来，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走吗一起李默也站起来：行。顺路。推开店门，清晨的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天边开始有点泛白了。林薇走在他旁边，隔着一拳的距离。真没想到能遇见你。她说，语气轻快。嗯。李默点点头。确实没想到。那个凌晨四点的噩梦，好像也没那么糟了。至少，引着他碰见了个老朋友。哎，李默。林薇忽然用胳膊轻轻碰了他一下。干嘛以后早上要是还失眠，找我呗。她笑着说，总比一个人瞎逛强。我一般都在那儿背单词。那咖啡虽然不咋样，但提神。李默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在晨光里特别清晰。再看吧。他说。2。【第二章：铁皮盒与不对劲的糖】周一，高二三班。上课铃还没响，班里乱哄哄的。李默踩着点从后门溜进去，把自己扔在座位上。他昨晚没睡好，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块。喂，新同学来了。同桌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朝讲台努努嘴。李默抬头。班主任老钱旁边站着个人。蓝白校服，马尾辫，笑得一脸灿烂。是林薇。这位是林薇，从七中转来的。老钱推了推眼镜，大家欢迎。底下响起几下稀稀拉拉的掌声。林薇鞠了个躬：大家好，我叫林薇。希望以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她声音清亮，一点都不怯场。老钱扫视教室，目光最后落在李默旁边。林薇，你就坐那儿吧。李默，照顾一下新同学。李默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林薇抱着书包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嘿，又见面了。她小声说，带着点狡黠的笑。嗯。李默应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外。这巧合也太密了点。一上午课，李默都没怎么听。他困，而且旁边坐着个人让他有点不自在。林薇倒是很认真，笔记写得飞快。下课铃响，李默准备趴桌上补觉。一个保温杯突然递到他眼前。喝吗林薇拧开杯盖，一股浓稠的甜香飘出来，我妈非要我带的。红枣枸杞茶，说是补气血。甜得齁死人。李默皱了下眉：不用。谢谢。喝点嘛，提神。你看你困的。林薇又把杯子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她的眼神很坚持。李默往后仰了仰，接过杯子，勉强喝了一小口。甜，太甜了。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药味。怎么样林薇盯着他问。还行。李默把杯子递回去，感觉那甜味黏在喉咙里，怪怪的。以后我的茶分你一半。林薇盖好杯子，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看你脸色差的。李默没接话。他觉得这热情有点过头。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李默从桌肚里掏练习册，带出来一个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是个旧铁皮盒子。绿漆剥落了大半，边角锈迹斑斑。盒盖上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卡通图案，早就磨花了。李默弯腰去捡。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林薇已经把盒子捡起来了。她没立刻还给他，而是拿在手里仔细地看。手指慢慢擦过那些锈迹，眼神有点发直。这盒子……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挺旧的。嗯。李默伸手去拿，我小时候的破烂玩意儿，忘了扔了。林薇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似乎不想松手。但下一秒，她立刻把盒子塞回他手里，脸上又挂起那种明亮的笑：里面装的什么啊宝贝吗能有什么宝贝。李默把铁皮盒随手塞回桌肚，估计就是些玻璃弹珠、旧卡片啥的。早忘了。哦。林薇点点头，转着手里的笔。过了几秒，她又凑过来一点，声音压得更低：李默，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老是做噩梦那种李默猛地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猜的呗。你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而且早上那么早在咖啡馆碰到你，一看就是失眠嘛。她解释得合情合理。但李默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她刚才看铁皮盒的眼神，还有现在这个问题，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没事。他转回头，拿起笔假装做题，就是偶尔没睡好。要是老做噩梦，可以试试喝点温牛奶。林薇在旁边轻声说，语气很关切，或者……跟我说说说出来也许就好了。李默没吭声。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发出沙沙的响声。他跟她说说什么说他总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影，还有刺耳的尖叫，和一种冰冷刺骨的恐惧算了吧。但他心里的疑团却越滚越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梅竹马，热情得像个小太阳，却总在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轻轻戳一下。放学铃响了。李默把铁皮盒塞进书包，站起来。一起走吗林薇问，她已经背好了书包。不了。李默拎起书包甩到肩上，我还有点事。他得去个地方。那个铁皮盒子，他得打开看看。3。【第三章：桌角下的旧时光】李默没去别的地方。他直接回了家。钥匙插进锁孔，拧开。家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把书包甩在沙发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换了鞋，走进自己房间。书桌上堆着几本没看完的漫画和练习册。他拉开椅子坐下，把那个铁皮盒子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绿漆剥落，锈迹斑斑。盒盖上的卡通图案模糊得只剩一点轮廓。他试着掰了一下盒盖，没开。锈死了。他起身去厨房，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小瓶食用油和一把旧螺丝刀。回到房间，他用螺丝刀尖蘸了点油，小心地滴在盒盖的缝隙里。油慢慢渗进去。他等了几分钟。然后，他把螺丝刀插进缝隙，用力一撬。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盒盖弹开了。一股陈旧的、带着铁锈和纸张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默皱了皱眉，往里看。东西不多。几颗表面划花了的玻璃弹珠。一沓印着水浒人物的塑料卡，边角都卷了。一个锈得看不出原貌的小陀螺。还有几张叠起来的、纸张发脆的画。他拿起那几张画展开。蜡笔画。颜色褪得差不多了。一张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背后是个歪歪扭扭的房子。另一张画着大树，树下有个小房子。画得幼稚可笑。他拿起最后一张。这张有点不一样。是用铅笔画的了，线条乱糟糟的。画的是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举着。背景是几道杂乱的线条。画的右下角，铅笔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默和薇。李默的手指停在那两个字上。林薇。真的是她。他看着画里那个举着东西的小女孩，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快，抓不住。他把画放到一边，手指在盒子底部摸索。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他把它捏出来。是一颗乳牙。小小的，白白的，顶端有点泛黄。用一张小锡纸包着，锡纸也氧化发黑了。谁的小孩牙他的还是林薇的完全没印象。他把牙齿放回锡纸里，包好。盒子里就这些东西了。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小孩子不值钱的回忆。他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望。自己真是神经过敏。林薇可能就是好奇，毕竟这盒子看起来确实很旧。她问他做噩梦，也只是随口关心吧。他准备把东西收回去。拿起那几张画时，最下面那张铅笔画的背面好像有字。刚才没注意。他翻过来。背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几行字。字迹很稚嫩，但比画上的字工整多了。默哭了。薇给的糖。不疼了。薇说，以后怕，就吃糖。默和薇，最好。李默盯着那几行字。默哭了为什么哭薇给的糖糖……他猛地抬起头，想起昨天林薇递过来的那杯甜得发腻的红枣枸杞茶。还有她总是过分甜美的笑容。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把画纸扔回桌上，像是被烫到一样。他需要透透气。他站起来，动作太急，大腿狠狠撞在书桌突出的桌角上。嘶——他痛得弯下腰，倒抽一口冷气。尖锐的疼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点。他揉着被撞疼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在他脸上。他看着楼下小区里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糖。怕，就吃糖。他小时候怕什么为什么哭林薇给了他一顆糖，就不哭了那个铁皮盒子静静躺在桌上，敞开着，像一张沉默的嘴。李默忽然觉得，那段被遗忘的旧时光，可能并不像他模糊记忆里那么美好。那个笑着递给他糖的林薇，另一只手里，真的只拿着糖吗4。【第四章：精准过头的安神茶】第二天早上，李默顶着两个更黑的眼圈进了教室。昨晚他又没睡好。一闭眼就是那张铅笔涂鸦，和背面那几行蓝色的字。还有桌角撞痛的淤青，隐隐提醒着他。他刚坐下，旁边就传来塑料饭盒放在桌上的轻响。早啊。林薇的声音，清亮亮的，带着笑意。没吃早饭吧给你带了点。李默偏头。一个透明的饭盒，里面是几个捏得挺精致的紫菜饭团。不用。他声音有点哑，把饭盒往她那边推了推，我吃过了。其实是没吃，没胃口。但他不想再吃她给的东西。那杯甜茶的味道好像还黏在舌头上。林薇没坚持，拿回饭盒，自己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随你咯。饿的是你自己。她嚼着饭团，歪头看他，又没睡好脸色比昨天还差。data-fanqie-type=pay_tag>李默没搭理，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动作有点重。哎，林薇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又做那个噩梦了李默掏书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转过头，盯着她：哪个噩梦林薇被他问得一怔，随即笑了笑，眼神有点飘忽：就……普通的噩梦呗。睡不着觉，不都是因为做噩梦嘛。我猜的。猜的每次都猜这么准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李默找了个篮球，一个人对着篮筐瞎扔。脑子里还是乱。用力跳起，投篮，球砸在篮筐上弹飞老远。他去捡球，感觉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全上来了。他抱着球走到场边树荫下，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揉着额角。那该死的下坠感和模糊的尖叫又开始在脑子里钻。脚步声。有人靠近。他睁开眼。林薇站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额角有点汗。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杯。给。她把杯子递过来，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担心，看你好像很不舒服。脸色白得吓人。快喝点。李默看着那个杯子，没动。这是什么他问。安神茶啊。林薇拧开杯盖，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药草味的热气又飘了出来，我妈特意配的。安神助眠，很有效的。我每次紧张或者睡不好就喝这个。她又把杯子往前递，眼神诚恳：喝点吧，李默。会好受点。李默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深色液体。红枣、枸杞、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他看着林薇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他忽然想起铁皮盒背面那句话——薇给的糖。不疼了。一种强烈的抗拒感涌上来。他不想喝。一点都不想。他抬手，轻轻推开了杯子。谢谢。不用了。他声音平静，但很坚决，我不渴。而且，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林薇举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拒绝。几秒钟的沉默。空气有点凝住。然后，她慢慢收回手，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甚至有点委屈：哦……好吧。我就是想帮你。她盖上杯盖，声音低了一点，这个很贵的。我妈配一次要好多钱。李默没接话，转过头看着篮球场。心里那点怀疑的雪球，又滚大了一圈。太精准了。每次他刚被噩梦缠得难受，她的安神茶就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还有她刚才那一瞬间僵住的表情。不像失望，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断的措手不及。下课铃响了。李默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走了。他说了一句，也没看林薇，径直朝教室走去。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的杯壁。脸上的表情慢慢沉静下来，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拧紧杯盖，跟了上去。5。【第五章：凌晨两点的消息】晚上十一点。李默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他强迫自己闭眼，但脑子清醒得可怕。白天林薇被拒绝时那一瞬间僵住的表情，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他翻了个身，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眼。他下意识点开通讯录，划到一个新存的号码——林薇。她的头像是个卡通太阳笑脸，晃眼得很。他鬼使神差地点进朋友圈。一条横线。下面一行小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三天。空空如也。一条都没有。这正常吗一个刚转学、急着交朋友、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女生，三天没发任何东西他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回枕边。黑暗重新吞没房间。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睡不着。根本睡不着。那个铁皮盒子。那些画。那杯甜得发腻的茶。林薇过分关切的眼神和精准的问候。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打转，越转越快，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图，却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到底忘了什么林薇又到底知道什么时间一分一秒爬过去。凌晨一点。两点。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幽白的光打在李默脸上。他猛地抓过手机。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林薇。那个太阳笑脸头像旁边，带着一个鲜红的1。李默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个点他点开。睡了吗只有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包，兔子睁着无辜的大眼。李默盯着那行字。指尖有点发凉。凌晨两点。问别人睡没睡他没立刻回。脑子里拉响警报。过了大概一分钟，又一条消息弹出来。我有点睡不着。想到白天的事，怕你生气了紧接着第三条。那茶是不是味道不好我下次换一种我妈还有很多配方。李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和他急促的呼吸声。这一切太不对劲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她怎么知道他没睡猜的又是猜的他深吸一口气，敲字回复。没生气。茶还行，只是不渴。发送。几乎就在消息显示已送达的瞬间，对话框顶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快得吓人。那就好！吓死我了你也没睡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又来了。又是噩梦。李默感到一阵烦躁。他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这次，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几秒，然后停住。过了会儿，才跳出一条新的。我猜的呀。你白天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而且失眠的人，很多都会做噩梦吧解释得通。但李默心里的疑窦却像藤蔓一样疯长。他盯着那个兔子表情包，忽然有种感觉——屏幕那头的人，正透过这可爱的表情，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他不想再聊了。睡了。他发了最后两个字，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和死寂。他睁着眼，毫无睡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带。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也在透过这片黑暗，静静地看着他。6。【第六章：低语与锈迹】第二天课间操，人流嗡嗡地往操场涌。李默故意磨蹭，等林薇跟着人群下楼了，他才转身往回走。他得再去看看那个铁皮盒子。昨晚的事让他心里发毛，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教室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出空气里飞舞的灰尘。他走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弯腰从桌肚深处掏出那个铁皮盒。盒子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他把它放在桌上，打开盒盖。东西还是那些：弹珠、卡片、陀螺、画、包着锡纸的乳牙。他拿起那几张画，又仔细看了一遍正面和背面的字。没新发现。他有点烦躁，手指用力抠了一下盒盖边缘一块翘起的锈斑。咔。一小片铁锈被他掰了下来。露出底下更深一点的金属色。等等。他捏着那片掉落的锈斑，凑近看。这锈……好像不太对。颜色深浅不一，有些地方特别厚，摸起来有点糙，不像自然氧化。他心里一动，拿起文具盒里的金属尺子，用边缘小心地刮擦盒盖表面那些厚厚的锈迹。刮擦声在空教室里显得特别刺耳。一些深褐色的碎屑簌簌落下。被刮掉一层锈迹的地方，露出了底下……另一层颜色更浅，更亮一点而且，那底下的金属表面，似乎异常光滑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手下用力，刮得更快了些。尺子刮过一大片锈迹。一片明显的、颜色较新、表面光滑的金属露了出来。这感觉……像是有人用某种深色的涂料或者做旧剂，故意覆盖在原本的金属表面上，伪造成厚重的锈迹！为什么一个破铁皮盒子，为什么要做旧他猛地想起林薇第一次看到这盒子时的眼神——那种专注，那种几乎要把它看穿的打量。她看的不是盒子。她是在确认！确认这层伪装还在不在！操。李默扔下尺子，后背窜起一股凉意。这盒子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被遗忘的童年旧物。它被人动过手脚。最近才被动过！谁干的林薇她怎么拿到盒子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掩盖什么盒子里到底原来有什么无数个问题像炸弹一样在他脑子里爆开。下课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吓了他一跳。走廊外瞬间涌入喧闹的人声和脚步声。他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东西塞回铁皮盒，盖好盖子，一把将它塞回桌肚最深处。刚做完这一切，第一个同学就冲进了教室。李默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他放在桌下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林薇很快也回来了，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角有点湿。她笑着跟旁边女生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向座位。她坐下，习惯性地朝李默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他的桌肚，似乎停顿了零点一秒。然后她自然地拿出下节课的课本，仿佛随口问道：课间操没看见你，溜哪儿去了李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他强迫自己看向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厕所。肚子不太舒服。哦。林薇点点头，没再追问。她翻开课本，手指白皙干净。李默却盯着她那几根手指。就是这双手，可能仔细地、小心翼翼地将某种涂料涂抹在那个旧铁皮盒上，制造出历经岁月的假象。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操场上还有学生在跑跳。阳光明亮，他却觉得浑身发冷。那个笑着叫他默的青梅竹马，躲在甜蜜关怀背后的，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7。【第七章：跟踪与旧楼】放学铃像救赎一样响起。李默几乎是弹起来的，他把所有东西胡乱塞进书包，拉链一拉，肩膀上一甩。这么急林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拾笔袋。嗯。有事。李默没看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他步子迈得很大，几乎是挤开人群在往前走。他需要空间，需要离她远点。他穿过教学楼喧闹的人群，走出校门，拐上回家的路。走了大概五六分钟，那种背后有眼睛的感觉又来了，针一样扎在他后颈上。他猛地停下脚步，假装系鞋带，迅速扭头往后瞥了一眼。放学的人流熙熙攘攘，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没什么异常。他皱皱眉，直起身继续走。也许是神经过敏。又过一个路口。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强了。如影随形。这次他没停，而是加快脚步，闪身拐进了路边一家小便利店。货架很高，能挡住他。他假装看饮料，眼睛紧紧盯着商店的玻璃门。门外人流穿梭。几秒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停住了，左右张望了一下。蓝白校服，马尾辫。是林薇。她果然跟着他。李默屏住呼吸，往后缩了缩，把自己完全藏在货架后面。心脏咚咚地撞着肋骨。林薇在门口站了不到十秒，似乎没找到目标，然后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脚步不快，甚至有点慢，不像在找人，更像在……确认什么。李默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流里，才慢慢从货架后挪出来。手心全是冷汗。她为什么跟踪他想确认他是不是直接回家她到底想干什么一股邪火混着寒意窜上来。他不能就这么回家。他得知道她去哪。他冲出便利店，朝着林薇消失的方向追过去。他不敢跟太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利用行人和其他障碍物遮挡自己。林薇没有回头。她走得很稳，目的明确。她拐进了一条小街，这条街比较旧，行人少了些。李默躲在一个报亭后面，看着她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这小区他知道，叫红光小区，都是些六七层的老楼，墙皮剥落得厉害。她家住这儿没听她说过。他悄悄跟进去。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在楼下坐着晒太阳。林薇的身影在一栋临街的旧楼门口一闪，进去了。李默快步跑到那栋楼对面，躲在一棵粗壮的槐树后面，抬头看。这楼大概六层，没有电梯。他紧紧盯着楼梯间的窗户。一楼。二楼。三楼。她没停。四楼。楼梯间的窗户对着西晒的太阳，反光，看不清。但他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在四楼停了一下不确定。五楼。六楼。没人。他眯着眼，努力分辨。四楼那扇窗户后面，好像有个影子动了一下突然，四楼一扇窗户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李默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心脏狂跳。差点被看到。他屏住呼吸，等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望过去。四楼那扇窗户的窗帘已经拉严实了。刚才那条缝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整栋旧楼安静地立在夕阳里，墙皮斑驳，窗户大多旧而暗沉。李默盯着那扇紧闭的四楼窗户，看了很久。林薇进了这栋楼，可能就在四楼。她来这儿干什么这不是她家。她刚才在窗口，是在看他有没有跟来吗他靠在树上，感觉树皮硌着他的脊背。这个青梅竹马，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几乎要把他压垮。他得知道，那扇窗户后面，到底藏着什么。8。【第八章：四楼的门缝】李默在那棵老槐树后面蹲了将近半小时。腿都麻了。西晒的太阳把树干烤得发烫，烘得他后背冒汗。那扇四楼的窗户再没动静。窗帘拉得死死的，像闭上了的眼睛。他咬咬牙，不能再等下去。他得上去看看。他快步穿过小区院子，闪身钻进那栋旧楼的单元门。楼道里一股潮湿的灰尘味，混合着晚饭的油烟气息。光线很暗，声控灯大概是坏了，他用力跺了下脚，没亮。他放轻脚步，沿着水泥楼梯往上走。三楼。四楼。四楼有两户。左边401，右边402。两扇旧的绿色铁门都关着。门口堆着些杂物，402门口放了个空花盆，积了层灰。安静得可怕。他屏住呼吸，侧耳听。401门后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402一点声音都没有。林薇进了402他盯着那扇绿色的铁门，门上的油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暗红色的底漆。门缝底下是黑的，没有光透出来。他犹豫了几秒，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发疼。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弯下腰，把眼睛凑近402的门底缝。视野很窄。里面很暗。只能看到一小条深色的木地板，积着灰，上面好像有几道模糊的鞋印。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努力想看得更多。突然！门缝底下的那片黑暗动了一下！一个阴影极快地掠过，堵住了那条缝隙！好像……是一只眼睛！在门里侧，也正从底下往外看！李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直起身子，后背咚一声撞在对面楼的墙壁上，震下一点灰。他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瞬间湿透了T恤。门里有人！发现他了！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那扇绿铁门。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嗡嗡声。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然后，他听到门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赤着脚，极其小心地在地板上移动。那声音慢慢远去了。不是林薇的脚步声。林薇穿的是校服皮鞋，不是这种声音。这里面还有别人或者……就是林薇她脱了鞋李默不敢再多留一秒钟。他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一步跨三四级台阶，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回响。他冲出单元门，冲到夕阳刺眼的光线下，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肺叶火烧火燎地疼。他回头望向那栋旧楼。四楼那扇窗户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又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那黑暗的缝隙里，沉默地注视着他逃跑的背影。9。【第九章：摊牌计划】李默一路跑回家，砰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客厅没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刚才门缝后面那只眼睛……冰冷，麻木，不像活人的眼睛。那旧楼里到底藏着什么林薇和那东西又是什么关系他冲进厕所，用冷水猛泼了几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水池，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圈深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像个狼狈的落水狗。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快被这疑神疑鬼的日子逼疯了。那个铁皮盒子，那杯诡异的茶，精准的关心，跟踪，还有旧楼里那只眼睛……所有这些碎片都指向林薇。他需要答案。现在就要。他擦干脸，走回房间，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决绝的脸。他点开和林薇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那天晚上发的睡了。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然后开始用力敲字。明天放学后有空吗聊聊。发送。干脆利落。他盯着屏幕，呼吸有点急。他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编个借口拒绝或者干脆不回几乎就在消息显示已送达的瞬间，顶部状态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快得让人头皮发麻。然后，一条新消息弹出来。好呀！(^▽^）去哪聊一个灿烂的颜文字。配上她那个太阳笑脸的头像，刺得他眼睛疼。她答应得太爽快了，爽快得不像心里有鬼。李默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他得选个地方，个人少，但又不是完全封闭的地方。能摊牌，也能随时跑路。学校后门那个街心公园怎么样就那个有凉亭的。那边正在输入…了几秒。可以哦。五点半那边放学后人就差不多走光了~她连地点都分析好了。李默手指收紧。好。五点半，凉亭见。嗯嗯！明天见！期待~期待李默盯着最后那个表情，扯了扯嘴角，一点笑意都没有。他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在床上。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桌面，最后停在那个尖锐的桌角。他用力握住那角，坚硬的木质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这痛感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明天。就在那个凉亭。他要把所有疑问都摊开在她面前。铁皮盒的锈迹，凌晨的消息，跟踪，还有旧楼里那只该死的眼睛。他要知道，这个笑着叫他默、给他带糖、泡安神茶的青梅竹马，到底是谁。她那副阳光可爱的皮囊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他松开桌角，掌心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他不再害怕了。或者说，恐惧已经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撕开一切的冲动压了过去。明天，必须有个了结。10。【第十章：凉亭对峙】第二天下午五点二十五分。街心公园。这个点，公园里确实没什么人了。几个老太太推着婴儿车慢悠悠往外走，远处有个老头在抖空竹，发出嗡嗡的响声。那个旧凉亭立在公园角落，被几棵大树半围着，光线有点暗。亭子的木头柱子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李默先到的。他没进亭子，靠在外面一棵树干上，看着林薇从公园小路上走过来。她还是穿着校服，背着那个磨白的帆布包，步子轻快，脸上带着点笑。看到李默，她抬手挥了挥，小跑了几步。等很久啦她喘了口气，额角有点细汗，笑容明亮，差点被老师留下改卷子。李默没笑，也没应她的话。他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甚至有点冷。林薇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点，眨了眨眼：怎么啦这么严肃。不是说聊聊吗她说着，很自然地就要往凉亭里走。就这儿吧。李默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但没让步。林薇脚步顿住，回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笑起来：外面有蚊子呀。进去坐嘛。她又想去拉他胳膊。李默侧身躲开了。动作很轻微，但足够明显。林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消失了。她看着李默，没说话，眼神慢慢起了变化。那层明亮的、无害的糖衣正在褪去。那铁皮盒子，李默没绕弯子，直接开了口，眼睛死死盯着她，上面的锈，是假的。对吧林薇没立刻回答。她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打量他。几秒后，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些：你说什么呀什么假的一个旧盒子而已。有人用东西把盒子做旧了。就在最近。李默没理她的否认，继续往下说，语速加快，你第一次看到那盒子，眼神就不对。你认识它。或者说，你认识它被做旧之前的样子。林薇脸上的那点笑意彻底没了。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看着他，眼神静得可怕。还有那茶。李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但他强迫自己说下去，每次我刚觉得不舒服，噩梦刚醒，你就端着茶来了。太准了。准得不像巧合。我只是关心你。林薇轻声说，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凌晨两点的消息也是关心李默逼问，跟踪我回家也是关心还有那栋旧楼，四楼那扇门后面——他顿了一下，吸了口气，——那只眼睛，也是关心听到眼睛两个字，林薇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凉亭周围安静得出奇。远处空竹的嗡嗡声也停了。只有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响。李默，林薇终于又开口，声音很低，很柔，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有些事，忘了对大家都好。你为什么非要想起来呢这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李默所有的预设。她承认了。她间接承认了一切。那不是我该不该想的问题！李默的声音猛地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抖，是你！是你在对我做什么！那盒子里原来有什么你往茶里放了什么那楼里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薇静静地看着他激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说完，她才慢慢向前走了一小步。夕阳的光线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照在她一半脸上，明明暗暗。我想保护你。她说，语气甚至称得上真诚，默，我一直都在保护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保护李默简直想笑，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用骗我的方式用给我下药的方式用躲在门后面吓我的方式保护你必须睡着。林薇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条理，你必须安静地睡着，才不会一直问，不会一直想，不会跑去不该去的地方，不会……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他的脸，像是看着一件不听话的物品，……不会像现在这样闹。李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那甜美表皮下的东西——一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裹挟着令人窒息的为你好。那不是保护。李默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那是控制。林薇，你疯了。林薇听到这个词，脸上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也碎裂了。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甚至透出一丝狰狞。我没疯！她声音陡然拔高，又尖又利，像玻璃刮过铁皮，是你们！是你们总是要乱跑！总是要惹麻烦！总是要问那些不该问的问题！她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李默面前，仰着脸盯着他，眼睛里翻滚着李默完全陌生的、黑暗的情绪。你知不知道，让你‘忘记’，让你‘安静’，我花了多大力气！她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疯狂和积压已久的怨毒。你以为白月光那么好当吗！11。【最终章：铁盒、咖啡与了断】你以为白月光那么好当吗！林薇的尖利的声音还在空气里刺着人耳朵。她胸口起伏，眼睛里的东西又黑又沉，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李默后背死死抵着树干，粗糙的树皮硌得他生疼。但这疼让他清醒。他看着她这张近乎狰狞的脸，心里那点最后的犹豫和旧情，啪一下，断了。不好当。李默的声音出奇地冷静，甚至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嘲讽，所以你就给我下药把我当个需要定时哄睡的娃娃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反而把林薇逼得顿了一下。那旧楼里是什么他盯着她，不容她躲闪，四楼那扇门后面，除了那只眼睛，还有什么跟我忘了的东西有关，对不对林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疯狂的底色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嘴唇动了动，没立刻出声。就这一下犹豫，李默心里彻底透亮了。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朝着公园外大步走去。脚步又快又决绝。你去哪！林薇在他身后尖声问，声音有点发颤。李默没回头，也没停步。他抬手拦了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拉开门就钻了进去。师傅，红光小区。快点。车子发动，汇入车流。李默从后窗看出去。林薇还站在凉亭边，身影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缩成一个小点，没追上来。也许她没想到他会直接去那儿。十分钟后，出租车在红光小区门口停下。李默扔下钱，几乎是跳下车，再次冲进了那栋旧楼。楼道比上次更暗，更静。他一步三级跨上四楼，停在402的绿铁门前。这次他没犹豫。抬手就用力捶门。拳头砸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在空楼道里回荡。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他吼道。里面死寂一片。李默更用力地捶门，手骨砸得生疼。林薇！开门！不然我报警了！又是几秒令人窒息的安静。然后，里面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是锁舌弹开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没有完全打开。只开了窄窄的一条缝。里面黑乎乎的。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后面。和上次一样，麻木，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观察感。李默感到胃里一阵翻搅。但他没退。让开。他对着门缝说，声音压得很低，但不容置疑。那只眼睛看着他，没动。李默猛地伸手，用力推在门上！门后的链条锁哗啦一下绷直了，门只被推开一掌宽，就卡住了。但这一掌宽的缝隙已经足够。门厅很小，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李默看到了。门厅角落放着一张旧木桌。桌角缺了一块，用报纸垫着。桌子上，赫然放着他那个旧铁皮盒子！盒盖是打开的！盒子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电磁炉，炉子上坐着一个不锈钢小锅，锅里还剩着一点深色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粘稠液体，散发出那股他熟悉的、甜腻又古怪的药草味。锅边，散落着几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不明的深色粉末和干草药。而在桌子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眼熟的东西——林薇那个总是装满了安神茶的保温杯。一切都在这里了。做旧盒子的地方。调配那茶的地方。监视他的地方。李默的目光从那些东西上扫过，最后，落回到门缝后面那只眼睛上。冰冷的愤怒像汽油一样浇下来，一点火星就能爆燃。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门上！砰！老旧的链条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螺丝从门框里崩飞出来！门，彻底洞开。门后那个瘦小的、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惊惶地往后缩去，消失在客厅的黑暗里。李默一步跨了进去，腥甜的草药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他没去追那个黑影。他径直走到那张旧木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切。他伸出手，没有碰那锅子，也没有碰那些药粉。而是拿起了那个敞开的铁皮盒子。他把里面那些弹珠、卡片、画……所有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然后他用手指，用力抠刮着盒子内壁那些厚重虚假的锈迹。涂料碎屑纷纷落下。内壁的金属上，渐渐露出一些刻痕。很深，很乱，像是用钉子拼命划上去的。那不是一个小孩的画。那是几个歪歪扭扭、却充斥着巨大恐惧和绝望的字——她推的薇推的救命李默的手指停在那深深的刻痕上。冰冷的铁皮刺痛他的指尖。童年遗忘的深渊里，那声刺耳的尖叫、冰冷的恐惧、还有坠落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呼啸着，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堤坝。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个下午。那个屋顶。那场争执。那双猛地把他推下去的手。还有林薇那张带着笑和疯狂的脸。想起来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李默猛地转身。林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她微微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她脸上没有了凉亭时的激动和疯狂，甚至没有了平时的甜笑。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看着她，像看着一个终于被打碎了的、不听话的玩具。她手里，稳稳地端着那个保温杯。杯盖已经拧开。想起来也好。她看着李默，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省得我再骗你了。喝了它，默。她朝前走了一步，把杯子递过来，眼神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又会都忘了。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李默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甜腻气味的液体。又看看桌上那口锅里残余的、颜色更深更可疑的粘稠浆液。看看铁盒内壁上那绝望的刻痕。看看眼前这个，他曾经以为是他全部光明和救赎的青梅竹马。他忽然笑了。一种极度疲惫、又极度清醒的笑。他伸手，接过了那个保温杯。林薇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满意。然后——李默手臂猛地一扬！保温杯里的深色液体划出一道弧线，全部泼在了旁边的墙壁上！黏腻的液体顺着肮脏的墙皮往下淌，留下一道丑陋的、深褐色的污渍。空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角落。林薇。李默看着她瞬间僵住、然后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游戏结束了。窗外，天彻底黑透了。凌晨即将来临。但这一次，李默知道自己不会再在那个时间醒来。不会再需要那杯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