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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被后妈下药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三年,我亲手签下了未婚夫的流产同意书。他搂着怀孕的小三来看我:疯子也配争家产全院医生都笑了。毕竟这家精神病院,最大的股东姓沈。而他们亲手给我注射的镇定剂,是三年来让我装疯卖傻的维生素。------------------------------------------------------------------------------------------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缠在鼻尖,像是某种冰冷的触手,一路凉到肺叶深处。沈清歌蜷在硬邦邦的病床上,听着走廊尽头那扇铁门开合的哐当声,还有某个病人断续的、没有意义的尖啸。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这声音和这气味早已腌入了她的骨头缝。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涩响。穿白大褂的男护工推开门,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327,出来。有人探视。有人来探视略带嘲讽的话落在耳里,泛起一层陈旧的铁锈味。这地方,除了那个每月准时来确认她依旧疯得无可救药的后妈,还有谁会来探视她沈清歌她没动,眼皮耷拉着,专注地瞧着自己枯瘦指尖上那一小块被单的纹路。护工眼里并没有感情,长期呆在这种压抑不正常的环境下工作,很难生出正常人的情感。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瘦的不成人样的女人,啧了一声,粗鲁地攥住女人的胳膊将其拖下床。她像个轻飘飘的破布娃娃,任由护工拽着,赤脚踩在冰凉还带着湿痕的水磨石地上,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走廊很长,墙壁是那种刷了绿漆又反复被蹭脏的斑驳颜色,顶灯昏暗,有几盏还在嘶嘶地闪烁,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鬼魅一般。越往接待室走,空气里那点不一样的动静就越清晰。是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带着哭腔的啜泣,还有一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不耐烦的安抚。阿川……我好怕……这里好可怕……乖,不怕,马上就好,签个字我们就走。沈清歌混沌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像生了锈的齿轮,一点点抬起,透过额前油腻打绺的乱发,看向前方。接待室那张掉漆的木桌旁,坐着两个人。陆铭川,她曾经的未婚夫。三年不见,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眉头紧锁,满脸的嫌恶与急于离开的焦躁。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穿着宽松藕粉色连衣裙的女人,林丝丝。那张清纯动人的脸上此刻梨花带雨,一只手娇弱地捂着小腹,那里,尚且平坦。沈清歌的脚步顿住了,钉在原地。护工推了她一把,她才又机械地往前挪了几步。陆铭川看到她,眼中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腐烂发臭的垃圾。他松开林丝丝,从公文包里拍出一份文件,甩到桌子上。签了它。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一丝温度。纸张最上方,人工流产手术知情同意书几个加粗的黑字,猛地撞进沈清歌视野里。家属签字栏那里,已经签好了陆铭川的名字,龙飞凤舞,一如他当年在婚书上签字时的模样。旁边,需要她这个妻子签字的地方,还空着。阿川……林丝丝哭得更凶了,柔若无骨地靠进陆铭川怀里,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针,飞快地扫过沈清歌苍白消瘦的脸,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是姐姐她……她是个疯子啊!她会不会伤害我们的宝宝陆铭川搂紧她,看向沈清歌的目光更加冰冷刺骨:她敢一个疯子也配争家产沈清歌,别装死,赶紧签字!薇薇身体不舒服,没时间陪你耗在这鬼地方!疯子。家产。这两个词像两把生锈的钝刀,在她早已麻木的心口慢慢地锉。三年前,母亲意外去世不到半年,父亲就领回了后妈周曼和她那个只比沈清歌小一岁的拖油瓶妹妹。不到三个月,父亲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公司大权旁落周曼之手。紧接着,她就因突发性精神失常被周曼和陆铭川联手送进了这里。周曼需要她疯,需要她消失,好名正言顺地吞掉沈家的一切。陆铭川,这个她爱了整整十年、曾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则用最快的速度,和她那个好妹妹林丝丝搞在了一起。被发现时,他和林丝丝纠缠在一起,他们一丝不挂躺在她和陆的床上,淫靡的场景至今仍清晰的刻在沈清歌的脑子里。现在,连孩子都搞出来了。可笑啊可笑。她曾经幻想过的婚礼,幻想过的孩子,她失去的一切,他们轻而易举地夺走,然后踩在脚下,碾得粉碎。护工粗鲁地将一支笔塞进她手里。沈清歌的手指冰凉,僵硬得握不住。笔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陆铭川的耐心彻底告罄,猛地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字句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沈清歌,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沈家大小姐醒醒吧!你爸是个瘫子,你是个疯子,沈家早就改姓周了!签了字,你还能在这疯人院里苟延残喘,否则……否则什么他没说,但那威胁赤裸裸地悬在空气里。沈清歌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支笔。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个关节都像是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铭川和林丝丝都紧盯着她的手,一个不耐,一个得意。她终于握紧了笔。笔尖悬在签字栏上方,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再一次看向那对相拥的男女,他们的表情,他们的姿态,他们眼底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轻蔑。面前的两人只盯住那份协议,并不把坐着的女人放在眼里,或者他们根本没在意这个女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沈清歌已经无足可畏。沈清歌垂目。三年来的浑噩,三年来的针剂,三年来的囚禁和折磨……无数个日夜的混沌与偶尔闪回的清明,在这一刻,忽然被这把名为背叛和羞辱的冰锥彻底刺穿!脑子里那层厚厚的、隔绝了她与世界的迷雾,轰然散去!剧烈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席卷四肢百骸,却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笔尖落下。不是签名。而是极其用力地,狠狠划下!尖锐的笔头瞬间刺穿了纸张,发出撕裂的脆响。她猛地一扯,整份同意书从中间被豁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啊!林丝丝吓得尖叫一声,缩进陆铭川怀里。陆铭川也惊得后退半步,随即暴怒:沈清歌!你他妈真疯了!沈清歌扔开笔,破碎的纸片缓缓飘落在地。她终于抬起头,乱发后那双眼睛,不再是空洞和麻木,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冰层碎裂,涌动着三年积压的沉郁恨意和彻底清醒后的冰冷锋芒。她看着他们,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而沙哑得厉害,却像钝刀刮过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嘲弄:流产同意书……陆铭川,让你的小三,怀着你孩子的女人,来求我这个法律上还是你妻子的人签字……她极慢地扯出一个笑,苍白干裂的嘴唇勾起,诡异又森然。你们俩,是一起来搞笑的吗陆铭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眼神里的冰冷慑得一怔,竟一时忘了反应。林丝丝更是吓得忘了哭,像见鬼一样瞪着她。旁边的护工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只是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好!好得很!陆铭川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的手都在抖,沈清歌,你给我等着!你看我能不能让你生不如死!我们走!他搂着林丝丝,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开,连那份撕碎的同意书都忘了拿。铁门再次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令人作呕的空气。接待室里只剩下沈清歌和那个男护工。护工没立刻催她回去。他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份被撕成两半的同意书,仔细地叠好,然后看向她。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恭敬沈小姐,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无比,李院长请您过去一趟。沈清歌猛地抬眼,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李院长。三年前,她被强行押送进来时,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亲自给她做了诊断。也是他,签下了长期注射大剂量镇定剂的治疗方案。他是周曼的人。现在找她……是因为她刚才的失控是新一轮的治疗,还是更彻底的处理巨大的危机感裹挟着冰冷的恨意席卷而来,反而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跟着护工走出接待室。方向却不是回她那间闭塞的病房,也不是通往那个充斥着惨叫和电击仪器的治疗区。而是走向走廊另一头,那扇通往医院行政办公区、通常紧锁着的、厚重的实木门。护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进。门开了。窗明几净,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李院长正坐在那里。他摘下了金丝眼镜,用手指捏着眉心,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赤着脚,穿着破旧病号服,瘦得脱形的沈清歌。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决断后的平静。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然后,在沈清歌冰冷戒备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动作——他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沈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歉意,却又异常清晰,三年,委屈您了。沈清歌瞳孔骤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李院长直起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您母亲沈婉女士,是我们康宁精神疗养中心最大、也是唯一的永久持股人。您每个月被‘注射’的,也从来不是什么镇定剂,而是高浓度的复合维生素和营养针。这是沈婉女士去世前,唯一能想到的保护您、让周曼放松警惕的办法。周曼和陆铭川安排进来监视您的人,在过去三年里,已经被我们陆续清除或策反。data-fanqie-type=pay_tag>现在,外面的时机已经到了。周曼因为那个项目焦头烂额,陆家资金链断裂,急需林薇薇肚子里的孩子绑架周曼拿到投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瘦得嶙峋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上。沈小姐,您准备好了吗轰——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母亲……股东……维生素……保护……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积木,轰然落下,瞬间重构了她对这黑暗三年的一切认知!原来她没有被世界彻底抛弃。原来那些偶尔在混沌中感受到的、微弱的善意不是错觉。那个总是偷偷给她多塞一个水果的护士,那个在她被治疗后轻轻帮她擦拭额角的护工……原来都是真的。原来母亲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铺下了最后一条生路。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滚烫得吓人,却没有一滴泪流出来。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震撼、委屈、后怕、狂喜,都被一股更强大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清醒死死压住,碾碎,融入血液,烧成淬火的钢。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乱发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冰的寒星,所有的迷茫和混沌被彻底焚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和决绝。她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落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告诉我,全部的计划。李院长看着她眼中那簇骤然燃起的、冰冷而炽烈的火焰,心中巨震,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欣慰。他侧身,引向办公桌:沈小姐,请。桌上,早已不是寻常的病历文件,而是整齐地摆放着一沓崭新的文件,一部最新款的手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还有一份薄薄的、却显然至关重要的股权转让协议。这是您母亲遗嘱中委托代持的、属于您的所有股份和资产明细,目前已全部清算完毕,法律手续已于上周彻底办妥。李院长的声音平稳,带着专业人士的冷静,这张卡是您个人账户,三年来的各项分红与收益均定期打入,您可以随时支取。手机是干净的,未登记在任何公司名下。沈清歌的目光掠过那些文件,最后定格在股权协议首页那个庞大的、足以令人窒息数字上——她母亲留给她的,不仅仅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控制权,还有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雏形,以及一笔惊人的、足以让周曼和陆铭川彻底疯狂的现金资产。周曼这三年来汲汲营营,用尽手段想要吞掉的,不过是沈家明面上早已被掏空大半的壳子。真正的血肉,早已被母亲悄然转移,藏在了这所人人避之不及的疯人院之下。多么讽刺。周曼目前正在疯狂寻求融资,试图拿下城东那块地皮来挽救沈氏集团濒临断裂的资金链。李院长继续道,调出了一份商业报告投影在墙上,她最大的希望,寄托在陆家承诺的注资上。而陆家同意注资的唯一条件,就是林薇薇必须顺利生下他们陆家的长孙,并且,需要您‘主动’签署这份离婚协议,放弃所有财产追索权。他指了指屏幕上另一份文件,正是刚才被沈清歌撕碎的那种离婚协议模板,条款苛刻至极。沈清歌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毫无笑意。用她的钱,养她的仇人,还要她亲手签字祝福陆家那边……李院长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陆铭川的父亲陆建国私下接触过周曼,表示如果林薇薇这胎不是儿子,或者在此之前您这边出了‘意外’无法顺利离婚,他们将考虑撤销投资。所以,刚才陆铭川才会那么急切,甚至不惜亲自带着怀孕的小三闯入这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精神病院,逼她签字。她沈清歌的疯,她不肯签的字,竟然成了悬在陆家和周曼合作之上的一把利剑。真是……太好了。沈清歌伸出手,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但最终稳稳地拿起了那部新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触碰到皮肤,带来一种奇异而真实的苏醒感。她开机,屏幕亮起,映出她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脸。李叔,她开口,用了记忆中对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院长伯伯的称呼,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替我办三件事。李院长精神一振,立刻躬身:您说。第一,以康宁最大股东的名义,立刻召开紧急董事会,我要在半小时内,拿到这家医院的绝对控制权,清理掉所有周曼残留的眼线,一个不留。第二,她的目光落在窗外,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联系‘鼎晟’资本的负责人,告诉他们,我对城东那块地很有兴趣,约个时间,我亲自和他们谈。鼎晟资本,国际知名的风投巨头,实力远超陆家那种暴发户。周曼和陆铭川若是知道鼎晟插手,只怕会吓得睡不着觉。李院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化为钦佩:是!第三件呢沈清歌缓缓转回身,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金边,她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可怕。第三,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砸在地上,去查林丝丝的产检档案。我要知道,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陆铭川的种。她记得很清楚,就在她被送进来前不久,曾无意间看到林薇薇和某个小明星深夜从酒店一同出来,姿态亲昵。当时她爱陆铭川至深,不愿以恶意揣测他心爱的妹妹,竟自行将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现在想来,真是蠢得可怜。李院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中精光一闪:您怀疑……去做。沈清歌打断他,没有解释,我要最快速度看到结果。是!李院长不再多问,立刻拿起内线电话,开始高效地下达指令。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沈清歌一人。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庭院。几个病人正在护工的看护下机械地散步,围墙高耸,电网森严。这里曾经是她的囚笼。但从这一刻起,这里是她的堡垒,她的盔甲,她复仇之路的起点。手机在她掌心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欢迎回来,沈小姐。鼎晟,随时恭候。】沈清歌看着那条信息,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手机。指尖用力到泛白。周曼,陆铭川,林丝丝……你们夺走的,践踏的,摧毁的。我会一点,一点,亲手拿回来。连本,带利。她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不再只有消毒水的冰冷,更夹杂着一种名为权力的、令人战栗的味道。身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之前那个男护工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沈总,董事会成员已到齐,在会议室等您。沈清歌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山,巨大的黑暗即将降临,但城市的霓虹已开始次第亮起,星星点点,逐渐汇聚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走向那扇重新打开的门。光影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董事会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如冰。长条桌旁坐着的七八个董事,大多神色惶惑,目光躲闪。他们中有几个是周曼安插进来的人,此刻如坐针毡,另外几个则是长期被周曼压制、敢怒不敢言的元老,此刻则带着惊疑不定的好奇,打量着主位上那个身影。沈清歌已经换下那身破旧的病号服,穿着一套李院长紧急备好的黑色西装套裙。衣服略有些宽松,更衬得她身形单薄,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洗去污垢的脸庞虽然苍白消瘦,下颌线条却绷出一种冷硬的弧度。湿发被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彻底褪去混沌、只剩下冰冷寒意的眼睛。她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着面前那份股权转让文件复印件,每一份都准确无误地推到对应的董事面前。诸位,李院长站在她身侧,声音沉稳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根据沈婉女士的遗嘱及公证文件,沈清歌小姐自三年前起,便是康宁疗养中心唯一且最大的股东,持有百分之六十七的绝对控股权。此前由周曼女士代行的所有职权,即日起,由沈清歌小姐正式收回。一个秃顶的、周曼的心腹董事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这不可能!谁知道这些文件是真是假沈清歌是精神病患者,她的行为能力和……话未说完,沈清歌抬起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带着实质的冰刺,瞬间钉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张董事,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却清晰冷冽,每个字都砸在桌面上,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你通过虚报采购医疗器械价格,中饱私囊一百七十万。二零二一年八月,你协助周曼将三名‘不听话’的病人转入地下黑诊所,获利八十万。需要我让李叔把详细账目和病人转移记录投影出来吗张董事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像离水的鱼,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颓然跌坐回椅子上。沈清歌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周曼派系董事,那几人触到她的视线,纷纷触电般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过去三年,医院在周曼的掌控下变成了什么样子,诸位心知肚明。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从此刻起,康宁会回归它最初的宗旨。愿意留下的,我看表现。还想搞小动作的……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我不介意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比如,隔壁市的监狱,或者……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窗外那些森然的病房,亲自体验一下你们曾经参与设计的‘治疗套餐’。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现在,沈清歌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投票罢免周曼在医院的一切职务,并授权我全权处理与‘沈氏集团’及‘陆氏企业’的一切关联事务。反对的,可以举手。没有一只手举起。全数通过。李院长立刻宣布。沈清歌站起身:散会。李叔,立刻执行清理程序。她率先走出会议室,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与之前赤脚踩在水磨石上的踉跄判若两人。回到院长办公室,刚才那个男护工——现在已知他叫阿强,是李院长绝对信任的心腹——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沈总,您要的东西。阿强将文件递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效率很高,林丝丝的所有产检记录都在这里,包括一份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加密的基因检测备份。沈清歌接过文件,直接翻到最关键的那一页。血缘关系概率:0。00%建议: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下面还附了几张偷拍的照片,是林丝丝和一个眉眼风流、年轻俊俏的男人亲密出入公寓的画面,时间戳显示就在一周前。沈清歌看着那白纸黑字的结论和清晰的照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冰层越结越厚,深处却仿佛有岩浆在暗涌。果然如此。陆铭川,你不仅眼瞎,你连脑子都没有。替别人养孩子养得这么迫不及待。这个男人,她点了点照片上的陌生面孔,查清楚。已经查了,阿强效率极高,一个十八线小模特,叫Jason,很得一些富婆喜欢,嘴严,价高。和林丝丝勾搭上快两年了。沈清歌将文件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很好。她吐出两个字。手机再次震动,是李院长安排好的造型师和律师团队已经到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沈清歌像一个精密仪器上的核心零件,高效地运转着。专业的造型团队将她枯槁的头发修剪护理,露出清晰锐利的脸部轮廓,苍白的皮肤盖上淡淡的底妆,凸显出那双过于明亮冰冷的眼睛。她换上量身送来的黑色高定西装,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清瘦却不再脆弱的身形。镜子里的女人,陌生而强大,眼底沉淀着三年黑暗磨砺出的沉静与狠戾,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从前那个天真温婉的沈清歌的影子。她很满意。律师团队恭敬地向她汇报了资产接收的进度,以及起草好的、针对周曼涉嫌侵占公司资产、陆铭川转移婚内财产的一系列法律文件。沈总,只要您签字,我们可以立刻向法院申请冻结周曼女士和陆铭川先生名下的大部分资产,并向经侦部门提交证据。沈清歌快速浏览着文件,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一如她此刻的眼神。先冻结资产。起诉状,暂时压一下。她吩咐道。律师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是。她要的不是立刻把他们送进去。那样太便宜他们了。她要的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渴望的东西,一点点在眼前破碎、消失!让他们从云端,一步步摔进泥里,互相撕咬,绝望挣扎!就像他们曾经对她做的那样。夜幕彻底降临,城市华灯璀璨。陆家别墅此刻正灯火通明,举办着一场小型的庆祝晚宴。周曼和陆建国都在,庆祝陆氏即将注资沈氏,共谋城东地王的大计。林丝丝穿着昂贵的孕妇裙,依偎在陆铭川身边,接受着一些不知内情的人的奉承和祝福,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幸福笑容。铭川哥和丝丝真是郎才女貌,宝宝以后一定特别漂亮!恭喜陆总周总啊,强强联合,以后商界可是你们的天下了!陆铭川志得意满,周曼也难得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举杯畅饮。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所有的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在看清门口出现的那个人时,瞬间凝固!音乐还在流淌,却显得无比突兀和尴尬。沈清歌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冷冽素净的脸。她瘦,却站得极稳,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主位那几个人身上。她身后只跟着李院长和一名面无表情的保镖模样的男人(阿强)。沈……沈清歌!不知是谁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陆铭川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他瞪大眼睛,像是活见了鬼。周曼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林丝丝更是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往陆铭川身后躲去。怎么沈清歌开口了,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宴会厅,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各位看到我,好像很惊讶她一步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看来我出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她走到主桌前,目光落在周曼脸上,后妈,三年不见,你气色真好,看来把我家的钱和公司打理得不错,很费心血吧周曼脸色铁青,强自镇定:清歌你……你怎么出来了你的病……我的病沈清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托您的福,好了。毕竟,每天注射那么贵的‘维生素’和‘营养针’,再不好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我母亲留下的钱了维生素三个字,她咬得极重。周曼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陆铭川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企图拿出以往的威风:沈清歌!你胡说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回你的精神病院去!沈清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从阿强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轻飘飘地扔在陆铭川面前。陆铭川,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让我滚。陆铭川低头一看,是一份资产冻结通知书,上面明确写着他的个人账户、名下房产、车辆以及持有的陆氏股份,全部被申请冻结保全!你!你做了什么!陆铭川又惊又怒,一把抓起文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没什么,沈清歌语气平淡,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顺便,收点利息。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指望用来救陆家的那笔钱,城东那块地,鼎晟资本也很感兴趣,并且,他们刚刚已经决定,跟我合作了。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不仅炸懵了陆铭川,连旁边的陆建国和周曼都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鼎晟插手,他们还有什么胜算!至于你,沈清歌的目光终于转向试图缩小存在感的林丝丝,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精准,林丝丝,怀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敢冒充陆家的长孙,骗钱骗到我头上来了你胡说!林丝丝尖叫起来,脸色慌乱,这就是铭川哥的孩子!你血口喷人!沈清歌没理会她,只是看了一眼阿强。阿强立刻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宴会厅巨大的投影屏幕突然亮起!上面清晰地展示着那份血缘关系鉴定报告,硕大的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结论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紧接着,是林丝丝和那个小模特Jason的亲密照片,一张接一张,尺度越来越大,时间跨度从她刚怀孕到现在!满场哗然!宾客们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声瞬间爆发开来,看着林丝丝和陆家人的目光充满了震惊、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不!不是的!那是假的!是P的!林丝丝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地想去抓陆铭川的胳膊,铭川哥你相信我!是沈清歌这个疯子陷害我!陆铭川看着那些铁证如山的照片和报告,尤其是最近一张照片的时间显示就在三天前,他气得浑身发抖,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把甩开林丝丝!贱人!他怒吼道,一巴掌狠狠扇在林丝丝脸上!林丝丝惨叫一声,被打得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捂着瞬间红肿的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陆铭川。啊……我的肚子……她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下漫出殷红的血迹。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周曼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陆建国气得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沈清歌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看着陆铭川的暴怒,看着林丝丝的狼狈,看着周曼和陆建国的绝望。她微微俯身,对着面如死灰的周曼和暴怒失态的陆铭川,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们从我这里拿走的,我会一样一样,亲手拆回来。等着吧。说完,她直起身,不再看这一地的狼藉和混乱,仿佛只是来丢下一点火星,点燃了这堆早已腐朽不堪的干柴。她转身,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恐复杂的目光中,带着李院长和阿强,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豪宅。门外,夜凉如水,空气清新。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她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复仇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心底只有一片经历过巨大荒芜后的沉寂和坚定。但这只是第一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院长的电话。李叔,把林丝丝孩子没了的消息,和她偷情的所有证据,打包发给那个小模特Jason。告诉他,陆家害死了他的孩子。另外,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周曼挪用公款、做假账的证据,匿名寄给税务局和经侦局。分量刚好让她焦头烂额,但又不足以立刻扳倒她的那种。至于陆家……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酷的光,把他们资金链断裂、即将破产,以及陆铭川不能人道(暗示他替别人养孩子)的消息,散播出去。我要他们在圈子里,彻底烂掉。电话那头的李院长一一应下。挂断电话,沈清歌靠在后座,闭上眼睛。母亲,你看到了吗我没有倒下。那些试图摧毁我们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车子平稳地驶向远方,融入这座城市冰冷而璀璨的光河之中。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手握利刃,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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