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拖着那条被砸伤、更加无力的腿,继续朝着破庙所在的那条小巷,一步,一步,蹒跚地挪去。步伐比之前更加缓慢,更加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留下一个混合着血水、污泥和汗水的脚印。
身后的孩子们,似乎被他这种彻底无视、毫无反应的态度弄得有些惊讶和茫然。这和他们预想的痛哭流涕、抱头鼠窜或者愤怒反击都不一样。但这份茫然的静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很快,那点无趣就被更强烈的、想要打破这种“挑衅性”沉默的冲动所取代,他们又恢复了兴奋,继续跟在他身后,一边喊着那些刺耳的口号,一边更加起劲地捡起石头、冰块向他投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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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仙师!没用的东西!”
“三招败北!活该当狗!”
“砸他!看他能忍多久!”
石子、冰块依旧不断地砸在他僵硬的背上、酸痛的腿上、甚至再次落到他流血的头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清晰的钝痛。后脑的伤口被反复触碰,温热的血液又渗出一些,在寒风中迅速冻结。
但凌云,却像是彻底失去了痛觉神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因愤怒而扭曲,没有因屈辱而涨红,没有因悲伤而流泪,也没有因绝望而崩溃。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万年冻土般的麻木。仿佛那些不断飞来的石子,不是砸在他血肉之躯上,而是砸在一块冰冷的、毫无知觉的石头上。仿佛那些恶毒的嘲讽和刺耳的口号,不是针对他凌云,而是针对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就那样,背着那半篓散乱、沾满污秽的干柴,在一群孩子亢奋的嬉笑声、刺耳的口号声和不断袭来的石子的“簇拥”下,一步一步,异常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挪进了那条通往破庙的、更加阴暗寒冷的小巷深处。他那佝偻而沉默的背影,最终被巷口的阴影彻底吞没。
直到他那褴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口深处,孩子们那带着发泄意味的嬉笑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变得意兴阑珊。
“切,真没劲!”
“就是,像个木头人,打他都不叫一声!”
“一点都不好玩,走了走了!”
他们觉得无趣极了。这个所谓的“乞丐仙师”,既不反抗,也不求饶,甚至连一丝愤怒或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彻底剥夺了他们欺凌的快感。
围观的行人,也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散开,继续赶自己的路,脸上重新挂上为生活奔波的麻木或冷漠,仿佛刚才巷口那场带着血腥味的闹剧从未发生过,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
只有那条阴暗小巷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的新鲜血迹,在灰白冰雪和污黑泥土的映衬下,如同几朵骤然绽放又迅速凋零的诡异花朵,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破庙里,依旧昏暗而寒冷。腐朽的木头和尘土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死寂的空气里。凌云将背上沉重的柴篓放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靠着那堵布满裂纹、散发着寒气的土墙,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滑坐下来,瘫倒在冰冷的尘埃里。
他抬起那只同样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迟钝的缓慢,摸索着,摸向自己剧痛的后脑勺。指尖触及之处,一片粘稠湿滑的温热,混合着凝固的血块和尘土。
是血。温热的液体在冰冷的指尖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暗红血污和深黑污垢的手指,那血污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色泽。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近乎扭曲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笑意,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像坟墓裂开的一道缝隙。
疼吗?
钻心地疼。那痛楚深入骨髓,撕裂灵魂。
屈辱吗?
剥皮蚀骨般的屈辱。那感觉比刀割更甚,足以将任何残存的尊严焚烧殆尽。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真的不在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