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她认出了凌云,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一束带着露水的茉莉,站起身,目光急切地落在他缠着破布、血迹斑斑的左臂上,“你的胳膊……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凌云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声音因为疼痛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一下。”他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淤青,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地痞欺负的事情,不想让她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染上阴霾,更不想将她卷入这些他如今深陷其中的污秽和危险之中。
卖花女却显然不相信他轻描淡写的话。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能看穿他强装的镇定。
她走到他面前,不顾他身上的尘土,仔细地看了看他胳膊上那胡乱缠着的、污迹斑斑的破布,又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颊新增的淤青和额角一道细细的血痕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像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哪里是碰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压抑的愤怒,“是不是……是不是昨天那些坏人干的?他们又找你麻烦了?”
凌云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地垂下了眼睑,紧抿着唇,这无言的姿态,算是默认了。
卖花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太过分了!简直……简直欺人太甚!”她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凌云连忙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自己要管的,路见不平,和你没关系。”他不想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蒙上自责的阴影。
卖花女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深深的感激,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一丝……对他这份担当和勇气的敬佩。她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凌云说:“你等一下,千万别走开。”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
说完,她转身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小摊后面,蹲下身,在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缘已经磨损的小小布包里,急切地翻找着,片刻后,她翻找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发白的干净布条和一小瓶看起来像是药膏的东西。
“这个给你。”她快步走回来,将布条和那个小小的陶制药膏瓶塞进凌云没受伤的右手里,“这是我娘以前用的草药膏,治跌打损伤很管用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用。你把伤口好好清理一下,重新包扎起来吧,这样胡乱裹着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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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看着她递过来的布条和药膏,愣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那布条是崭新的,白色的粗布,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与他手臂上那块污秽的破布形成刺眼的对比。
那小瓶药膏,装在一个朴拙的小陶瓶里,瓶身还带着泥土的质朴感,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有些泛黄的纸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活血”二字。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每日起早贪黑、靠卖花为生、还要攒钱给病中母亲买药的小姑娘来说,显然是很珍贵、需要精打细算的储备。
“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凌云下意识地想要推拒,感觉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
“拿着吧。”卖花女却坚持地将东西按在他手心,眼神清澈而真诚,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善意,“你的伤口要是不处理好,会发炎的,到时候就麻烦了,更耽误事。”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带着点恳求的意味,“就当……是我谢谢你昨天帮我解围。你不收下,我心里更过意不去。”
凌云握着那温热的、带着她体温的布条和微凉的小陶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寒意和疼痛,直抵心窝。在这个人人自危、趋利避害的世界里,这份不掺杂任何功利、纯粹出于关心的善意,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温暖,像寒夜里的一簇篝火。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说声“谢谢”,却发现那简单的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被一种复杂的、久违的情绪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化作一个感激的、有些笨拙的眼神。
“我帮你吧?”卖花女看着他右手拿着布条和药瓶,左手又动弹不得,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主动提议道,语气自然而关切。
凌云连忙摇头,动作幅度大了些,牵动伤口让他吸了口冷气:“不用,不用,真的,我自己来就好。”他不想再麻烦她了,这份帮助已经让他感到受之有愧。
而且,被人如此细致地照顾,尤其是被一个看起来比他更柔弱、更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照顾,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自在,甚至夹杂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曾经天之骄子的窘迫。他早已习惯俯视和施与,而非仰视和接受。
卖花女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强求,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柔和而耐心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给予鼓励。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开始笨拙地用一只手处理自己左臂的伤口。
他先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手指艰难地去解左臂上那块脏兮兮、血迹和泥污混合干涸后变得硬邦邦的破布结。
破布解开的瞬间,牵扯到肿胀的皮肉,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