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那燃烧着怒火、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缓缓地落回到了那半块散发着霉味的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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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的狂怒与屈辱,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近乎死寂的、绝望的平静。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曾经握过青云宗上品法器“流霞剑”的手,那只曾经接过无数长老赏赐的天材地宝、珍稀丹药的手,那只象征着力量、地位和荣耀的手……此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沉重,伸向了那半块代表着最极致羞辱的发霉窝头。
周围的空气仿佛再次被点燃,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
“快看快看!他还真伸手了!”
“啧啧啧,真是没骨气到了极点!刚才那凶样呢?装给谁看呢?”
“呸!还仙师呢?我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叫花子!贱骨头!”
“青云宗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凌云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块窝头。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粗糙、带着霉点的表面。
一股浓烈刺鼻的霉味,毫无阻碍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冲脑门。
就在接触的刹那,他猛地一把将那半块窝头死死攥在手中,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随即,他像是被这动作烫到,又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多停留一秒,用尽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转过身,像一支离弦的箭,也像一只被无数猎犬追赶的丧家之犬,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那层层叠叠、充满恶意的围观人群!
他不敢回头。
他害怕看到那些人脸上此刻必然挂着的、更加浓烈的嘲笑。
他害怕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会彻底崩断,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疯狂之举。
破旧的麻衣在狂奔中被劲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布。散乱纠结的头发被风吹得肆意飞扬,几乎完全遮住了他那张因屈辱而扭曲的脸庞。只有那只紧紧攥着窝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突出的右手,暴露在空气里,像是一个耻辱的烙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何方。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只有屈辱在胸口燃烧。
直到一头撞进一条死胡同深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才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摔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嗬……嗬……嗬……”
他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的肺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摩擦,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颤抖着,缓缓摊开了紧握的手掌。
那半块粗粝、冰冷、布满灰绿色霉斑的窝头,静静地躺在他肮脏的掌心,在死胡同的阴影里,那霉斑如同丑陋的蛆虫,显得格外狰狞刺目。
一股难以言喻、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窒息。
这就是他人生第一次乞讨的全部所得。
放下了曾经视若生命的骄傲和尊严,忍受了世间最刻毒的羞辱,最终换来的,却是这半块连猪狗都可能不屑一顾的发霉食物。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握着窝头的手,抬到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