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那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久居人上的威压,若是一年前的宋清越,或许早已吓得跪地发抖。
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经历过生死穿越而来,又亲手在蛮荒之地开辟家园的宋清越。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宋清越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有何不敢?”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宋应的心上。
“宋大人,”她不再称呼“父亲”,语气疏离而客观,“现在的情况,是你,以及你宋氏全族的性命,都系于我一人之手。雍王若有不测,你比我更清楚后果。
我提出的条件,仅仅是要回我们母女几人本就不该被你们掌控的籍契,让你在族谱中将我们除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宋应那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补充道:“这个要求,比起你们全族的性命,难道很过分吗?”
“你……你放肆!”宋应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宋清越,“籍契乃宗族根本,除名更是大事!岂容你一个女子在此妄言!你这是要翻天吗?!”
他绝不能答应,这不仅仅是几份籍契的问题,这是将他身为父亲,身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彻底踩在脚下!
宋清越不理他,任由他发疯。
眼见硬的不行,宋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试图换上一种“语重心长”的姿态,声音也放缓了些,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痛心:“清越啊……我们……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啊!
你身上流着我宋应的血,这是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做事何必如此决绝?
待为父渡过此次难关,为父会把你们母女几人接回来,定然不会亏待你们母女……”
“一家人?血脉亲情?”宋清越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打断宋应的话,眼神锐利如刀,“宋大人,你见过与亲生女儿对面不相识的父亲吗?你见过明知儿女被遗弃荒野,生死不明,却连追问一句都懒得问的父亲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血泪般的控诉,那是原主残留在记忆深处最深的寒意。
“对我来说,”宋清越向前一步,逼视着宋应,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坦荡与冷漠,清晰地说道,“你,充其量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一个当年仅仅贡献了一颗‘小蝌蚪’的人!你这样当爹,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毕恭毕敬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番话如同天外梵音,砸得宋应晕头转向,目瞪口呆。
他完全听不懂“生物学”、“小蝌蚪”是什么意思,但那股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将他生育之功贬低得如此不堪的意味,他却感受得真真切切!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生物!什么蝌蚪青蛙!”宋应又惊又怒,脸涨成了猪肝色,“你来了这岭南,规矩礼教全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跟那些山村野夫都学了些什么混账怪话!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体统!”
他气得浑身发抖,侯府是教养不出这样的人的,如此忤逆、如此……不可理喻!
宋清越却觉得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番话,不仅是为她自己说的,更是为那个早已消散在荒野中的原主,狠狠地出了一口积压多年的恶气!
就在厢房内父女二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到极点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隔壁房间本该沉睡的雍王周于渊,早已睁开了眼睛。
隔音并不算好的墙壁,将隔壁的争吵清晰地传了过来。
当听到宋清越那句“现在你要靠我才能保住你全族人的性命”时,周于渊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这女子!竟敢拿他的伤势、他的性命作为筹码,来要挟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