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到正月十一,这短短的八九天,对于桃花源的村民们来说,却仿佛格外漫长。
整个村落的气氛都围绕着那两块神秘的育苗田,所有人的心思似乎只专注于两件事——要么是参与扦插桑树枝,要么,就是心焦地等待着那些插在土里的“木棍棍”能否真的创造奇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盼、焦虑与些许不安的沉默。
尽管宋清越信誓旦旦,尽管她过往的种种作为都证明了她的不凡,但“扦插育苗”这件事,毕竟超出了村民们祖辈相传的经验。
那光秃秃的、被截成一段段插入土中的桑树枝,怎么看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柴火,真的能重新生根发芽吗?
张阿进是跑得最勤的一个。
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育苗田边转上好几趟,清晨去看露水是否均匀,正午去看是否需要遮荫,傍晚再去看看土壤的干湿情况。
他蹲在田埂上,黝黑的脸庞凑得极近,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根插穗的顶端,寻找着哪怕一丁点绿意的迹象。
有时看到某个芽苞似乎鼓胀了些,他的心就跟着提起来,可凑近了反复确认,又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那份期待便又悄悄沉下去,化作更深的牵挂。
宋清越将他的担忧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既温暖又有些好笑。
这日傍晚,见阿进又从育苗田那边若有所思地回来,她便笑着安慰道:“阿进,你真的不用天天去看那么勤快。它们需要时间积蓄力量,不会那么快的。
我跟你保证,不出元宵节,这些桑树枝,保管一个个都冒出绿芽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她的语气太过轻松和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如同日升月落般自然的事情。
阿进看着她自信满满的脸,心中的焦躁莫名地平复了许多,他憨厚地笑了笑,挠挠头:“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岭南的初春,寒意早已被暖湿的南风驱散。
阳光一日比一日和煦,土地在阳光下蒸腾着湿润的气息。宋清越感受着这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湿度,心中更是十拿九稳。
这样的气候条件,对于喜好温暖湿润的桑树扦插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根据土壤湿度适时浇洒些清水,确保苗床不至于过分干燥。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正月十二,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天光还未大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田野。
阿进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了育苗田边。他习惯性地蹲下身,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排列整齐的插穗。
起初,他的眼神依旧是带着审视的平静,但很快,他的目光凝固了,呼吸也随之屏住——
在那无数根灰褐色插穗的顶端,原本包裹得紧紧的、深褐色的鳞芽,此刻,竟然有许多都微微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探出了一点点、嫩黄带绿的尖尖!
那颜色是如此娇嫩,在晨曦的微光中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如此真实,如同无数个刚刚苏醒的小小生命,带着怯生生的好奇,试探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不是一根,不是十根,而是放眼望去,几乎每一根插穗上,那精心保留的芽苞处,都有这样米粒般大小的嫩芽冒了出来!
星星点点,密密麻麻,铺满了整片苗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