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面无表情,但握紧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他脑海中,“燧人氏”的界面正在根据震动频率和已知日军炮兵配置,模拟着前线的情景。
【日军野战炮兵联队全力齐射,火力密度:极高。】
【黑云岭表面工事损毁率预估:75%以上。】
【人员伤亡概率(炮击阶段):急剧上升中。】
“告诉雷雄和一线指挥员,”林峰的声音在炮声的隐约回响中,显得异常冰冷,“鬼子的炮火准备越猛,接下来的步兵冲锋就越疯狂!让他们利用炮火间歇,哪怕只有一分钟,也要迅速整肃队伍,进入阻击位置!告诉战士们,鬼子的三板斧,第一斧最狠,扛过去,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命令被迅速编码,通过尚且完好的备用线路,努力传向前线。
黑云岭主阵地。
日军的炮火终于开始向纵深延伸,那令人窒息的轰鸣声略微减弱。但阵地上活着的战士们知道,这短暂的“宁静”意味着什么。
“鬼子要上来了!还能动的,都给老子进入阵地!快!快!”一营长从几乎被埋住的防炮洞里挣扎着爬出来,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声嘶力竭地呼喊。
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如同从泥土中钻出的坚韧生命,顽强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他们抖落身上的尘土,顾不上查看身旁可能已经牺牲的战友,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带伤,抓起身边还能使用的武器,踉跄着冲向那些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几乎不能称之为工事的射击位。
阵地上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和破碎的军装。重机枪阵地被掀翻了一半,弹药手倒在血泊中,射手挣扎着试图将歪倒的机枪扶正。轻机枪手默默检查着枪管是否被堵塞,步枪手则快速将所剩不多的子弹压入弹夹,手指因为紧张和之前的震动而微微颤抖。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武器碰撞的轻微声响。每一张年轻的或沧桑的脸上,都沾满泥污,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们刚刚经历了炼狱,而马上,他们就要用这被炼狱之火淬炼过的身躯和意志,去迎接更加残酷的考验。
果然,透过渐渐散去的硝烟,山脚下,土黄色的浪潮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日军的队形更加分散,进攻的节奏也更加沉稳,显示出这是得到生力军补充、并吸取了教训的精锐。
“准备战斗!”命令层层传递。
阵地上,一片拉动枪栓的“咔嚓”声。
雷雄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主峰的一处关键位置,他拎着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脸上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凝固成了暗红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白牙,像一头盯上猎物的恶狼:
“狗日的,炮打完了?该轮到爷爷们收账了!都给老子听好了,放近了打,瞄准了打!谁也别浪费老子一颗子弹!”
天空,依旧阴沉。黑云岭,这片刚刚被钢铁洗礼过的土地,即将被更多的鲜血浸透。日军的报复,才刚刚开始。而独立第一纵队的脊梁,将在这一次次的捶打中,变得愈发坚硬。